天色刚阴沉下来,戚明襄便醒了。

    戚昭喂他喝完药,等他安心睡下以后,才跟贺遂一起离开。

    贺遂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她要离去的背影,忽然叫住她。

    “陆家不会善罢甘休,若陆大人找上门来,你可想过要如何应对?”

    戚昭似笑非笑地转身,一双明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

    “你身为戚家赘婿,自当身体力行地报答戚家,若陆家当真不依不饶,你便应当去找那位陆姑娘,请她背后少做腌臜事,我想姑爷应当也很乐意去见她吧?”

    贺遂的脸色瞬间黑得比这天还要沉,“戚昭,陆姑娘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

    戚昭冷笑,“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欺负明襄就是不行!”

    月光下,贺遂神色冷冽,身上的月白色长衫将他衬托得越发疏离。

    他眉目黑沉,一字一字冷冷道:“今日之祸,无非也是你往日的猖狂所致。”

    戚昭气短,他就爱跟她翻旧账。

    可恨的是,原主确确实实不做人,说她猖狂,确实也没冤枉人。

    她正气得牙痒痒,“砰”的一声轻响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戚明玉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爹,娘,你们在吵架吗……”

    贺遂神情缓和下来,他走到她面前,俯身牵住她的小手。

    “爹爹只是在跟娘亲商量,做人要讲道理。”

    戚昭:???谁不讲道理了?

    “走,爹带你回去。”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慢慢消失在她面前。

    戚昭深吸一口气,天可怜见,还好原主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不然光是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就有得她忙了。

    翌日,陆家果然有所行动。

    据说陆家家主陆丰年亲自去太子府叫屈,又放出风声,说戚家小公子比试不公,才引得陆元恺输掉。

    城中百姓乐得看热闹,一时戚陆两家的比试,被传得沸反盈天,有些百姓甚至对戚家起了不满的心思。

    山芙将外界的情况告诉戚昭,戚昭闻言只是冷笑。

    陆家打得一手好算盘,想用舆论来施压,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焉知今日议论戚家的这些百姓,他日不会议论陆家?

    她不慌不忙,让山芙去请管家,将府里的丫鬟跟小厮们全都叫齐。

    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挤满了人,众人都好奇地盯着戚昭,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戚昭慢条斯理道:“各位,前阵子太子莅临戚府,曾亲口说过,若戚家在比试上赢了陆家,就会赏赐给我们戚家一样东西,有人可记得那是什么?”

    “丹书铁券!”一名小厮积极作答。

    戚昭赞许地点头,“正是,鉴于你反应灵活,一会儿你去账房找管家,让他给你结算一两银子作为奖赏。”

    小厮喜不自胜,“多谢大小姐赏赐!”

    其他人瞬间发出懊恼的声音,早知道有奖赏,刚刚就该上点心了。

    戚昭背着双手,缓缓走到众人中间。

    “如今大家都知道,明襄在昨日的比试中,已经赢了陆元恺,可太子许下的丹书铁券,却至今都没有赐给到我们戚家。

    太子金口玉言,绝不是想反悔,他定是忘了,各位出府的时候,不妨与百姓们多说说,也让这消息早点传进太子耳朵里。”

    她狡黠一笑,“事成之后,人人都可领赏。”

    众人精神一振,响亮应答:“是!小的遵命!”

    “行了,都去忙吧。”戚昭挥了挥手。

    等人都散尽,戚昭这才发现,贺遂伫立在长廊之下,神情莫测地盯着她。

    她大咧咧与他擦肩而过,忽然被他攥住手腕。

    戚昭眼神一冷,“放开!”

    贺遂手指如铁钳,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你究竟是谁?”

    眼神凌厉,似乎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戚昭嫣然一笑,虽然她知道,自己这副胖墩墩的模样,笑起来不会好看,可她乐于见到贺遂困惑的模样。

    “我是你娘子呀,相公将我拉得这么近,莫非是想跟我……”

    她声音渐轻,空闲下来的那只手,大大咧咧地抚摸上了他的胸膛。

    本是戏弄,却没想到,这书生模样的男人,胸口倒是蛮结实的,一摸便知衣衫下隐藏着肌肉。

    她本想确认一下,这肌肉的结实程度,于是手下用了几分力气。

    贺遂神情错愕,继而眼中浮起一抹不敢置信,他倏地推开她,耳根子也挂上了几分可疑的红色。

    “戚昭,你……”

    有辱斯文四个字卡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

    戚昭愣住,“你别误会……我……”

    贺遂却一副被她羞辱的样子,铁青着脸拂袖离去。

    戚昭:“……”

    其实,刚刚除了肉,她什么也没摸到啊。

    戚昭让人散播出去的消息,很快便有了反应。

    这日,戚腾刚下朝归来,就把戚昭叫到眼前。

    “你可知今日我上朝之后,皇上问我何事?”

    戚昭早有所料,神色平静,“可是市井传言,流传到了皇上耳朵里?”

    “正是,昭儿,你行事怎可如此鲁莽?既然我们赢了陆家,赏赐一事,自不必强求,你要知道……”

    说到这,戚腾顿了一下,像在测听什么动静。

    半晌,他低沉道,“戚家祖上不是吴人,承蒙圣上恩典,如今依然托以重用,但毕竟非皇上嫡系。而陆家,事吴已有三代了……”

    戚腾眉头紧皱,显然是想到了戚家曾经的遭遇。

    戚昭默然,当年吴夏交战,大夏覆灭,戚家转而投效吴国,从此成为世人眼中的叛臣。

    吴国皇帝对戚家虽然优厚,可像陆家这等吴朝臣子,从未将他们视为自己人。

    这些年来,戚腾的如履薄冰自是不必说,时刻担心行差踏错,连累戚家几百口人。

    “爹,女儿不该没跟你商量,就贸然行事,可我这么做,也有不得已的理由。”她正色道。

    戚腾终究还是疼爱她的,闻言瞅了她一眼,“说来让为父听听。”

    戚昭声音清润,字字清晰,“爹以为,太子对我们戚家如何?”

    戚腾略一思索,缓缓说道:“名义上虽与戚家走得近,实则防备。”

    从戚陆两家的嫌隙也能看出,太子从始至终都站在陆家一方。

    戚昭点点头,“太子防备我们,是对我们放心不下,戚家越是挑不出毛病,太子心中就会越不安,女儿觉得,倒不如适时地表现出戚家的野心,让太子能够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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