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言罢,目光却落在了庭院另一处的一张方桌上。

    偌大一个方桌,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白色孔明灯,和吴衾祎一般,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月光。

    “这是什么?”

    戚昭好奇,往孔明灯旁走了两步。

    吴衾祎的双目浑然一暗。

    “今日……是我娘亲的忌辰。”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落进戚昭耳朵里,没由来地又激起一层怜悯。

    原来不过是个手脚不便的少年在怀念母亲啊。

    戚昭忽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和严厉却慈祥的族老。

    漂泊多年又突然消失,自己算是彻底从那个世界里消失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了会不会难过……

    戚昭拿起那盏孔明灯:“七殿下是想燃灯祈福么?”

    “原本是想,只是……”

    “只是什么?”

    戚昭闪着一双眼睛,已经做好了再听到什么悲惨故事的准备,就听得吴衾祎幽幽道:

    “只是今日灯火将明之时,忽而花园里传来一重物坠地的声音,把院子里准备燃灯的婢女吓得从桌上摔了下来。”

    “这灯就没放成。”

    戚昭作为“重物”本重,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来掩饰尴尬。

    “好说好说。”

    戚昭挽起了袖子,两手拿起灯,走到吴衾祎身边,“不就是放个灯嘛,我也会,我帮你圆梦。”

    说着,她指挥着吴衾祎握住灯的上半身,自己蹲下去,用油灯取了火来,在孔明灯灯芯上点燃了。

    半晌,那灯内逐渐充气,戚昭牢牢地握住灯的下半程,待气鼓得满满嘟嘟的了,便喊着“三、二、一”,和吴衾祎一同放了手里的灯。

    那盏白色的灯就这样慢慢悠悠地飘上了天空,戚昭自豪地看着越飞越远的灯罩,回头瞥一眼吴衾祎,见他一双沉静如死水的眼眸里,也难得荡漾起了泪意。

    人皆有心,即便是全副武装的吴衾祎,也有难以触及的柔软。

    戚昭忍不住感慨,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吴衾祎:“快许愿!快许愿啊!”

    吴衾祎勾唇笑了笑。

    “本皇子心无所求,你若有什么想实现的,便让给你了。”

    有这等好事?

    虽然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信奉科学的少女,但戚昭还是顺溜地闭上了双眼,毫不遮掩地说出了愿望。

    “减肥成功,变成美女。”

    吴衾祎:?

    一贯以清冷著称的七皇子看着眼前这团肉团子一样的女人,再次忍俊不禁。

    “哎,七殿下,为了报你的救命之恩,我教你打太极吧,又能防身,对你的身子也好。”

    对于戚昭而言,治愈一切不开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运动。

    这七皇子常年深居简出,一看就是几乎不运动的人,如此,才终日郁郁寡欢。

    吴衾祎挑了挑眉毛,拒绝的话梗在喉间,看着那一团肉肉脸上满是渴望的表情,竟忍不住点了点头。

    也好,他这长久无聊的岁月里,能有个热热闹闹的人陪着,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隔日清晨,这份幸运就兀自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说的是有缘再会。

    吴衾祎看着桌上那封流言,眼底闪烁的光又暗了暗。

    清晨的戚宅里,山芙兀自踱步在永宁居庭院中,来来回回几次,嘴巴里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话。

    今日清晨,她一如往常般端了洗漱用具到小姐房里,那屋子里静悄悄的,山芙只当是戚昭一如往常般偷懒睡过了头,便悄声前去,想唤醒熟睡的小姐,一掀床帘,却见空空荡荡一张床。

    小姐不见了!

    还是在夜里不见的……

    山芙没了主意,只下意识地觉着此事不可声张,眼下又拿不定主意,只得在院子里焦急地转圈。

    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是每月要晨昏定省的这日不见了。

    若是老爷问起来出了什么岔子,小姐可就遭殃了!

    让山芙更慌张的是,小姐如若不是自己淘气溜了出去,而是半夜被人掳走的,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思及此,山芙心中一紧,忙想着跑去南偏院寻救兵。

    刚一跑出门,就险些迎面撞上了施施然来的贺遂。

    贺遂见她一脸着急忙慌的样子,剑眉微蹙,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山芙跪在了地上,心虚得好似是自己溜出去玩了似的,支支吾吾半晌,嗫嚅般的声音答道:“小、小姐不见了……”

    贺遂心间一沉。

    蓦然间,他心底里闪过昨夜紧随着他的那抹黑影。

    这女人,不会是半夜里迷路了,困在哪里出不来了吧?

    贺遂不发一言,穿过跪地的山芙,快步往房里走去,山芙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道姑爷这是彻底被惹恼了。

    也是,毕竟没有哪个男子能接受妻子夜不归宿的……

    山芙心里紧张戚昭,没得命令就起身追在了贺遂身后,两人穿越庭院,猛一下打开了房门。

    里面的人惊呼一声,半捂着胸口转过身来。

    山芙看着戚昭好整以暇地立在屋子里,身上正穿着她今晨送进来的那套衣裳。

    确切的说,是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熊掌一样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捂着,贴在裸露的肉上。

    “小、小姐……”

    自家小姐是会什么仙术吗?方才还空无一人的房间,如今连衣裳都要穿好了?

    戚昭却是兀自皱起眉头,对着贺遂先发制人:“你一大清早的发什么疯?没看到我在换衣服吗?还不出去?”

    贺遂的目光冷冽,将她由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半掩在身后的左手上。

    戚昭感应到贺遂审视的目光,心底里的怒气更胜。

    这个不当人的,昨夜里派那些人下那样的死手,如今还敢这样赤裸裸地审视她!

    戚昭如此想着,也不顾自己衣衫半褛,拿起旁边的花瓶就冲贺遂摔了出去。

    贺遂稳稳接住她飞来的花瓶,目光略过戚昭裸露的身材,下意识避开了眼神,侧过身去。

    “今晨还要晨昏定省,希望夫人莫要忘记你我间的约定。”

    语罢,贺遂拾步走出了房门。

    戚昭愤愤地朝着贺遂的背影啐了一口。

    狗屁约定!

    他胆敢为了外面的女人冲她下狠手,也就怪不得她要在人前人后驳了他的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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