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昭轻摇了摇头,她转身同程实交代嘱咐了一些事宜后,便也上了马随着贺遂一道离去。

    像是二人早已经配合出了默契似的,全程贺遂都是默默地尾随在她的身后,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直到,他们来到了城郊处的那间空荡的茶社里。

    人都早已经应了戚昭的要求,故而,在此处就只剩下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多余的物什,一个都没有。

    “你怎会今日与太子发生争执,你可知,他对戚家不满已久?如若他今日要是将你扣押,借题发挥……”

    从不见着贺遂的话像今日这般多。

    戚昭轻车熟路的从后院找来了两个杯子,枯萎逐渐老去的桃树下还埋着几坛老酒。

    “坐。”

    她仰着头对一旁的贺遂招呼着。

    贺遂无可适从的窘迫一怔,但见着戚昭已经打开了酒坛子,更是自顾自的开始畅饮起来。

    无奈的,他也只好随之而坐。

    “并非是我要与太子发生争执,今日他那小厮当街行恶,百姓们怨声载道,正好被我遇上,这件事我若视若罔闻我又该如何明日早朝上对吴帝交差?”

    随着戚昭的这一句话落,贺遂当即便心领神会。

    这京城里所有人的一举一行几乎全部都在吴帝的监管之中。

    今天这件事闹的这么大,戚昭如若要是只想着息事宁人,这边安抚好了太子,明儿到了吴帝那,就无法交差。

    “是我思虑不周全,考虑疏忽。”

    贺遂也闷闷的朝着她伸出了手接过了酒坛子咕嘟一口气。

    冬日里饮酒,冰凉的液体入喉配合着那火辣辣的口感,当真是别具一番风味。

    戚昭这两天的心里总是不安,反倒是喝了酒之后,变得踏实了不少。

    “我知道,你在外的人不少,可有打探到父亲的下落?距离他们攻山也去了有一天一夜了。”

    戚昭漫不经心的说着。

    边上的贺遂低蹙着剑眉犹豫一怔后漫不经心的说道,“确实是一直没有消息,但,我想岳父骁勇善战,不过只是对付一帮乱民贼子,多半是,无碍的。”

    贺遂的语气不再像是先前那般笃定,好似也缺了底气似的。

    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又一次的扬起了酒坛子。

    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可却又各怀心事。

    戚昭总是用余光偷瞄着面前的男人,今天晚上的鬼市,她希望,也祈祷,最好是和贺遂没有干系。

    希望,他的心思并不是在自己手上那张布防图上。

    这是当下戚昭心底存有唯一一丝的侥幸。

    “那日我前往七殿下府中,见着边塞归来的孟将军,可我,并未听闻京城传言孟将军班师回朝。”

    贺遂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语气好似试探。

    听了他的这一席话后的戚昭也倍感惊讶,孟将军常年驻守在边疆,除非边塞兵变,亦或者……否则根本不可能会轻易回京。

    对外常言自己不问世事的七皇子那也不曾听闻和孟将军之间有过什么交集。

    故而,戚昭想都没想的直接开口直言不讳的说道:“你该不会是那日看走了眼,孟将军回京,这怎么可能。”

    贺遂微微一顿,见着她的态度这般坚持也不好再接着往下说下去,扯唇一笑,“或许是吧。”

    二人在这里喝酒闲聊。

    戚昭小动作不断,她心事重重的总是一杯接连一杯的往自己的嘴里灌。

    当下,她安排的人手已经潜入了账房里,正在对这些年来贺遂所用之物进行彻查。

    趁着现下他们都不在戚家,有些事办起来反倒是更加方便些。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你这地方倘若要是被太子发觉,便又是麻烦。”

    “贺遂!”

    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后的贺遂,雷厉风行的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去。

    却在此时,身后迎来了戚昭的一声高喊。

    戚昭快步追了过去,“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贺遂那双深邃狭长且又勾人的丹凤眸中掠过了几分不解,但却又不假思索的开口直言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你我夫妻一场,而今却变得这般见外?”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说,在男人的眼中权柄和家人……爱人,比起来哪个更为重要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脸上不经意的泛起了一团红晕。

    许是借着酒意问出了戚昭心底一直藏匿却又想要知晓的真心话。

    贺遂帮她牵着马儿,漫步朝前走着,“那便是要看,这权柄有多大,倘若,为帝者,好似吴帝那般,你觉得在他的眼中儿女情长会胜过天下江山吗?”

    “我并不想知道吴帝怎么做,我只是想问你,权势滔天和自己的家人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戚昭的丹眸眨也不眨的紧锁在他的身上。

    夜幕降临,夕阳的余晖洒落一地。

    这拥挤的巷子里,空空荡荡,原先还有一帮文人墨客愤世嫉俗的‘愤青’常在此处把酒言欢。

    现下也不知晓是发生了何事,竟是人走楼空。

    夕阳将他们两个人的背影交融在一起,随着一阵风起,他们双双迈开了步子朝前走去。

    贺遂快步走在前,他不曾回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上方的夕阳,心情燥郁的低声说道:“昭儿,你可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又叫做情非得已?”

    “什么情非得已,什么责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就连自己的家人和爱人都护不住,何谈什么天下,无非就是一帮负心人对多情人之间的那点利用罢了。”

    戚昭的嗤笑声回荡在这巷子里。

    她瞧见这墙上被人圈起来画上了一个符号,看来此处多半是要马上面临被封禁的结局。

    心眼小的好似针孔一般的吴帝怎能容忍这里常驻一帮文人骚客,吃醉了酒便对他管控朝政之局一阵批判?

    说来,也是可笑。

    “这天下既需要读书人,帝王却又嫌弃这帮读书人,说到底,这天下还是只需要有利用价值的人。”

    这话听上去更像是戚昭对自己说的一般,她喃喃自语着,自顾自的越过了贺遂慢步朝前走着。

    一切,过了今晚,或许都会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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