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普遍生命力顽强。

    只是被多捅了几下,脑袋遭受了几次重击,断了些骨头,内脏受损了一些,并且心脏停跳三分四十秒而已,实在是没什么好太大惊小怪的。

    可别小瞧奶妈的实力啊。

    但凡多一点关心,那都是对奶妈的不信任!

    “不再睡一会儿吗?”硝子坐在一旁,平淡的声音里有着耳熟的关切,“你之前伤的挺重的。”

    继续睡觉肯定是睡不着的,电磁屏障依然保持着关掉的状态,耳朵嗡嗡嗡的。初鹿野皱着眉,从病床上坐起来,赶紧问她:“他们呢?”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看到了他们,但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身上全都是血污,就和她一样。

    但是他们至少都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们......”家入硝子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他们去盘星教夺回天内理子的遗体。”

    初鹿野低垂着头,看着手上干涸暗沉的血渍,陷入了沉默,然后迅速地下床离开,“我也过去。”

    天内理子、黑井美里...她们都没有机会再看到未来千千万万个日出日落了。

    她们都很想要活下去,看到更多更多的风景和事物,她们有朋友,有重要的人,有想做的事,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但是......

    她搞砸了。

    “他们正在安置天内理子的遗体。”家入硝子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金发少女,“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身体上的伤痛可以被修复,但精神上的损耗和创伤只能依靠时间去消磨。

    在家入硝子看来,皮卡丘和两个野兽般的男子高中生不一样,除去咒术师身份,她娇气又闹腾,就像个普通的高校女生,连看到尸体都会恶心大半天,更别说直接经历这种创伤。

    她不想自己唯一的正常的女同学因为这件事而彻底坏掉。

    而全身血渍,头发被染红得斑驳的少女回过头来,苍白疲惫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试图安慰她的笑容,“我已经没事了,只不过掏空了伏黑甚尔的钱包,安全起见要去看看妈妈。”

    当她把伏黑甚尔辛苦赚的钱都拿走时,战斗就变了性质。

    已经从无情的任务变成仇杀模式了。

    遗体一定是伏黑甚尔带去盘星教的,他拿完尾款,大概率还要不讲武德对她妈妈下手威胁她把钱还回来吧。

    家入硝子此时也还不知道那个杀手的消息,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变了脸色,“你是笨蛋吗?要是再遇到怎么办,继续去送死吗?”

    “钱还在我这里,杀了我们就得不到了。”初鹿野看向家入硝子,很冷静地继续说,“放心吧,真遇到的话会马上联系你们的。”

    「横滨下午五点」

    带着一身血迹和脏污从辅助监督的车上下来,进入小区的时候但凡遇到路人都会被投以惊恐的目光,初鹿野没空在意,匆忙地用电力操控电梯迅速直达楼层,到家门口的时候也没有多花几秒钟输入密码直接黑入安全锁开门。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末在家的母亲一脸笑容地迎上去,却在看到她的样子时,表情凝滞在脸上。

    见到妈妈的时候,初鹿野鞋都没脱直接扑上去抱住,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才担忧地问:“下午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吗?比如嘴角有疤的男人?”

    “我一下午都在家没出去。”初鹿野美和子摇摇头,心慌意乱地打量着满身狼狈的女儿,拉着她就要走,“快,我们这就去医院。”

    伤成这样,又是跟别人打架了吗?

    可是以前也没有流过这么多血,只是靠近就能闻到满满的硝烟和血腥味。

    美和子慌张极了,可要把她拉出门的时候,手上却传来一个阻力。头发都被血黏住的少女摇摇头,否定道:“我没受伤。”

    “你看,”她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没有任何伤口。”

    “...真的诶,”初鹿野美和子抽出架子上的一盒湿巾给她擦了擦,“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不想撒谎,会有负罪感,但又不得不隐瞒实情。初鹿野低头擦拭着手上干涸的血渍,闷声咕哝着:“人造血浆。戏剧社排练。”

    “非常的...逼真呢,都快把我吓死了。”

    其实是很拙劣的借口,但初鹿野美和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怀疑,还温柔地对她说:“先去洗个澡吧。”

    当她满脸是血走回家的时候,初鹿野美和子一瞬间联想到了犯罪片。可转念一想,皮卡丘这么聪明的孩子,就算是真失手杀人也不会带着这么多证据走在大街上。

    皮卡丘是世界上最美好最乖巧的孩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等一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向来爱干净的皮卡丘没有先去洗澡,而是先走向座机处拨通电话。

    具体的聊天内容她听不到,只能听到女儿说“你遇到他了?”“知道了,我在家,明天再回学校。”

    然后她挂断电话,像是彻底卸下了负担。

    “没事了,”少女疲惫地松了口气,“妈妈,我先去洗个澡。”

    她全身都是血,就算伤口已经被抹平,可内在还是隐隐作痛,牵扯着神经绷紧到极致。天内理子倒下的身影,溅射的血液,一幕幕印在她的脑内。

    可是很奇怪,因为这是伏黑甚尔以为她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心脏已经停跳,所有的感知都在逐渐消失。

    濒死时,最先失去的是视觉,最后再是听觉。她分明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但脑子里却模拟出了那一幕。

    或许是因为在耳边炸裂的枪响震耳欲聋,或许是因为少女的鲜血溅在她脸上的时候,滚烫似火。

    大脑似乎无时不刻被一团团厚重的迷雾笼罩着,压迫着。

    裹着浴巾在镜子前,看到镜子里的那个长得像她的疲惫的少女,这才猛的意识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没有任何的回转余地,惨烈的失败没有任何补救方法。

    是她的错。

    打开浴室门,光着脚走出来的时候,一个高挑的白发少年正在开着的窗户前背光站着,微风吹动的窗帘在光与暗之间影影绰绰。

    起初在迷糊中看的不真切,初鹿野现在才发现,他真的很狼狈,活像是刚经历过恶战,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

    没有墨镜遮掩的脸上沾染着血迹,一只眼睛被凌乱的白发遮住,另一只露出的苍蓝眼瞳平静而又专注地盯她。一言不发的少年,此时有种陌生的清冷疏离感,苍凉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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