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狭长,少有的火把根本难以将整个隧道照亮几分。虫豸猫鼠,皆在耳边动。
带队的任浩然本随身携带火折,不慎在洛河染水,难以点着了。只好凭感觉摸索前行。
莫愁身在最后,双眼如炬警戒着。
就这么,走了一刻钟。
不见前路光。
再走三刻钟,两旁火炬已不亮。
再走两刻钟。
无言地行走在黑暗中。
众人情绪都不是很好,心情黯淡。
流浪诗人见状,主动打破这死寂。
“我曾在西域外邦流浪,走过西域十国,见过西域妖法,可使人口吐火焰,以做表演。”
解浩宇笑道。
“此乃西域吐火之术,小爷我跟老爹小时候在京城看得多了,每年元宵灯节,都有西域使者大队进京,沿途表演。”
钟齐疑惑道。
“不会吧,哪有人能口吐火焰,莫非铁嘴银舌乎?”
“嗨,老哥儿你这就是土鳖了,甭说吐火,什么斗虫,什么抡叉,西域那些花活儿小爷年年看一次,年年不重样!”
众人听着解浩宇在那狂吹,皆安定一些。
“吹吧,这东西还能年年不重样?”
“可不是!?”
解浩宇似乎来劲了,掰着指头。
“你看,就说这个斗虫,那年年都不一样。最开始时候,也就是一些西域的什么土虫飞蝇,跟咱们中原的那也没啥两样。”
“结果第二年就来了个西域特使,弄了个什么百节虫。这虫子怪得很,可长可短,软的厉害,谁都打不过……”
“哦,还有那吐火。”
解浩宇对这些玩乐之事皆如数家珍,洋洋得意。
“这吐火啊,一吐也好几丈高。小爷记着是头一年时候,来了个瘦子,张嘴一吐那火热橙橙,直往天上窜,谁看了都叫好!”
“第二年来的胖子,也是张嘴一吐火,谁知火是蓝色!比那炮竹炸了还要妙,好看得很……”
“你说什么?”
莫愁被“蓝色火焰”四字击中,略冷地追问道。
“蓝色火焰?”
“可不是!?我能骗老侠客你?你说稀奇不稀奇!结果那蓝火看了两年又腻了,又换了个喷绿火的来,那可说的……”
莫愁心念电转!
西域使者来朝晋见吐彩火,难道与灭门仇家每次留下的七彩火焰有关?
看来此次朝廷之旅,应当能有新线索。
流浪诗人看莫愁陷入思索,以内力传音道。
“老前辈在想什么?”
“你在西域十国游历之时,可曾见过一种七彩火焰?”
“七彩火焰?老前辈说笑了。所谓吐火之术,不过是表演娱乐之术,并非真的口吐火焰。胖小子所说那彩色火焰,也不过是在口中加入色块而已……”
“是这样。”
虽然可能与报仇无关,但莫愁已将西域列为必去之地。
一点线索,也绝不能放过。
“老前辈难道在寻青城之仇?”
“不错,你怎么……”
“我曾流浪到过青城,还曾在青城派山石旁吟过一诗。自然也听人说起过,二十年前多人目睹七彩火焰焚青城之事。”
“嗯……”
莫愁在思索。流浪诗人似乎知道许多秘辛,也许可以问出一些东西来。
“你既知我寻仇,可有线索?”
沉闷脚步声,空回响。
“仇,真的重要吗?”
“当然。”
“……我曾为一位农夫写诗,聊到他父亲本是青城人,城灭那日他父恰好出城赶集,因此躲过一劫。他父后来改名换姓,流浪异乡,曾对他说起。”
“青城被灭,皆因青城派得罪了他们……”
莫愁一个字都不放过,一字一字将流浪诗人所说剥开,剥到句尾。
“他们?他们是谁?”
流浪诗人苦笑。
“这别说我,就连那位农夫自己也不知。他父将他养大没几年,便郁郁而终。临死前,还在想回青城……”
莫愁轻叹一声,却也有了些旁敲侧击的线索。
他们?难道说自己最大仇家,真的是朝廷笛欢?除了笛欢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前朝老臣,再无谁有这个能量,有时机有动机灭掉青城,华山。
杀死笛欢前,自己一定要将这件事问清。
“也罢,还得多谢你。”
“老前辈客气。”
莫愁突地一震!
远处身前身后,有很明显的震动传来,似是脚步声。莫愁如今耳力眼力,都已超越凡人矣。
“有人追上来了,应当是洛河派的人!”
“什么!?”
为首的任浩然立即停步,道。
“那现在怎么办?”
莫愁略一思索,问。
“李兄,可有计策?”
解浩宇更急,大喊道。
“哎吆现在还想啥计策,赶紧先从这鬼地方出去吧!真被堵住想逃都……”
李缺一无情打断,声沉如钟道。
“道狭且长只通一人,绝不可轻动,否则首尾不能相顾矣!”
莫愁亦大呼。
“若我以巨力击山壁,可否脱身?”
“此道不稳,若以力击之,必将摧山倒!云岭连横万里如无千万斤力岂能扛之?”
千万斤力?
莫愁高喝。
“可以一试!”
李缺一听这四字一大趔趄险些摔倒!
我就随便一说,你真有千万斤力啊!?
“不可不可!即使你一人能抗,碎石落下我等皆葬身与此!”
李缺一语速飞快!
“为今之计只有伏隐道中,你以地形阻击追兵,任温二位前辈开路先去。清前敌,阻后兵,慢出计!”
“好!”
任浩然闻言,便施展轻功,前去开路。温筵筠回问道。
“你一人阻后,可有危险?”
莫愁可是华山派最后希望,绝不能出一点危险。
“放心。”
温筵筠这才上前,与任浩然去清前敌。
“来了。”
莫愁回身,正面对追上来的冯乐。
四目相对。
“就是他!兄弟们,跟我上!”
冯乐二话不说,施展倏时动冲进莫愁十步之内。
莫愁亦倏时动去,二人对了一掌!
冯乐洛水掌法对莫愁随手一招,结果……
冯乐脸色巨变滑飞出去,将一众洛河派手下全部撞退!
“你!”
莫愁顾及李缺一等人,在这地形中并不敢使全力,否则冯乐早已化臂化血气,身碎八瓣。
冯乐见莫愁不好对付,暂没有出招。
“冯乐师兄!冯乐师兄哎!”
洛河派后面弟子中,有一圆脸人骆丘跳起来高喝。
“别打了,别打了!那群人中有我门魏长生的结拜兄弟,都是自家人!”
“闭嘴!”
冯乐恶狠狠怒斥一声!
“杀弟之仇,焉能不报!”
骆丘苦劝又道。
“冯乐师兄,你那胞弟冯喜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何必……”
“你给我闭嘴!”
“看招!”
冯乐再度上前,四十万斤一拳正正打中莫愁胸膛。
“啪!”
四十万斤一拳,如同水滴落地般大动静。
“你!?”
其实方才对掌之时莫愁就感受到了,这冯乐一身内力虽有四十万斤,但却杂乱不齐,根本就是用天材地宝,硬生生吃出来的内力,狗屁不是。
四十万斤一拳,甚至没有魏长生一万斤的拳重。
莫愁提拳出手,随意一拳。
“你的拳,比魏兄的还软。”
这随手软飘飘的一拳,如入无人之境捅烂冯喜胸膛,穿心而过却未伤到冯乐身后之人。
“噗!”
一拳,血奔人静。
冯乐从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不见天日的扬山道中,死不瞑目。
莫愁将冯乐尸身放在一旁,面无表情看向下一人。
“你来不来?”
冯乐身后那人大惊失色,连摆手苦笑。
“老前辈我就是个跑腿充人数的,别……”
“让我过去!”
骆丘终于挤上前来,面对莫愁上来就是一句。
“异老前辈,您杀的好!”
“嗯?”
“您是不知道,这冯家二兄弟仗着父辈是我洛河派元老之一,在门派里拉帮结伙乱搞一气,臭名昭著。门派内许多人,包括我骆丘早看他们不爽,却奈何师门关系,出不了手……”
“您认识我师弟魏长生吗?他曾在太安时与昆仑那位李缺一同行。”
莫愁颔首,骆丘便喜。
“那就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打什么?此地不宜久留,老前辈稍安,大家出去再谈。”
骆丘朝着扬山道前方大喊。
“冯乐已死,退出扬山道!”
“冯乐已死,退出扬山道!”
回音,震彻隧道。
又半个时辰后,莫愁一行人与骆丘率领的洛河派人,终于走出扬山道,重见光曦。
广袤一马平川的岭南沃野,近在眼前。
夕,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