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半晌。

    代尊沉默。

    男人烟圈吞吐,白雾遮盖了他的神情,让人猜不透心思。

    代尊坐起身,将香烟拧灭在烟灰缸。

    “您是要去祠堂吗?”

    “嗯。”

    代尊应了一声,起身往前走了半步,又停了下来。询问管家:“我身上烟味重吗?”

    “有点,我去帮您拿套新的衣服。”

    秦叔离开书房。

    先生一直都有抽烟的习惯,忙的时候一天能抽好几根雪茄。不过,他去祠堂前总会清理干净身上的烟气,因为明月夫人不喜欢闻。

    -

    去东南亚之前,温暖做足了功夫。

    查了很多有关sl企业的资料。

    这些年有许多想要打开东南亚市场的商家,都来收购过sl企业。榕城盛太集团也来过,出了十倍的高价都没拿下来。

    据说,sl企业负责人是个古怪的人。

    温暖见了。

    确实他不同于寻常人,他坐过牢。目前生了病,不久于人世了。年轻时他姐姐曾做好闺蜜的伴娘,遭到男方伴郎团的“婚闹”侵犯。

    衣服都被撕了大半。

    当时刚满二十岁的他冲进房间,将三个伴郎打成重度残疾。因此进了监狱,改造了八年。出来之后圈子里的人都瞧不起他,他便独自来到东南亚打拼。

    成立了这个公司。

    父母都不支持他,只有姐姐和姐夫始终站在他这一边。

    如今温氏集团破产,姐姐和姐夫双双死亡。他的sl企业也日薄西山,但他一直守着没卖掉,留作纪念。

    谁来都不卖。

    这次却直接送给了温暖。

    因为他见了亲外甥女,他说:“小暖,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如果妹妹没有走丢的话,你现在也能有人陪着。”

    他说他当年去红灯区找过她。

    但是没找到。

    里面的人说她已经死了。

    -

    温暖在东南亚待了一周,新认到的舅舅带她航海钓鱼,他说她妈妈温夫人最喜欢出海钓海货,年轻时候每年他们都出去几趟。

    离开时舅舅送她上飞机。

    过了安检通道。

    温暖转头往后看,熙攘的人群里站着那个病入膏肓的中年男人。他眉目慈善,抬起胳膊朝她挥手告别。

    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些难过。

    她并不是他们的家人。

    她姓威廉,温暖只是她的假身份。真正的温小姐在温家破产后被卖入红灯区就已经死了,她顶替了她的位置。

    如今。

    她拿着她的身份,轻易得到了这份sl企业转让文书。

    总觉得心里涩涩的。

    温暖收回视线,往前走,进入了人群,朝登机口的方向去。行走的过程中,她拿出男人给她的一张合照。

    那是年轻时候的温氏夫妇。

    许是凑巧,她跟照片里的女人确实有三分相似,可能就是大众长相?细看的话,她倒是觉得田甜与她长得像,尤其是眉眼。

    她将照片收起来,连同那份公司转让书一起。

    随后踏上了前往f国首都的飞机。

    飞行时间六个半小时,飞机落地首都国际机场是f国当地晚上八点。从航站楼出来,走进机场外的广场,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如果田甜还在,那辆黄色的小超跑应该就停在旁边。

    然后她会把车篷降下来,挥动小手冲她喊:“暖暖这边,这里呀,有没有很惊喜我来接你?”

    有的。

    每次出门工作或是参加商会,离开的时候就会看见她来接她。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大甜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她每一个工作结束的地点,然后笑着朝她跑过来,跟她一起回家。

    温暖最近贫血症状有点严重。

    稍微想一想这些事,头就疼。

    她走到路边,停下脚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维生素c含片,倒了两片吃下。

    “滴——”

    有车呼啸而过,没素质地长按车子喇叭。刺耳的鸣笛声钻进温暖耳廓,她下意识伸手捂耳朵,那车又开过路边的水洼,瞬间溅起一大滩水。

    想躲已经晚了。

    女人本能抬起胳膊,侧了身子躲避污水。

    下一秒,轰鸣的车子走远,温暖却没感觉到溅起的水渍。她将胳膊放下,这才发现有人站在她身前。

    男人高大的身子完全将她挡住。

    身体的阴影把她笼罩。

    温暖抬头,从下而上望见了傅承御那张冷峻却熟悉的脸庞。他可能是刚结束工作连夜回到首都,所以眉宇间略有疲态。

    他怎么会在机场?

    也是坐飞机回来的?

    还挺凑巧,落地时间都差不多,还在街道上碰见了。

    回过神,温暖拉住他的衣袖,踮起脚看向他后背,刚刚那车子溅起的水全都洒在他身上,西装外套满是水渍。

    还有一部分落在他颈后的头发上。

    他是很爱干净的人。

    有洁癖。

    甚至有点极端的那种洁癖,屋内必须一尘不染,东西必须整齐有序。跟他同住西园林别墅那一年多时间,她将他的习惯了解得很全面。

    温暖连忙拿出纸巾帮他擦拭,他太高,不低头的时候她很难擦到他的头发。

    “没事吧?”

    “某些车主就是没素质,见到人站在街边还开那么快,水全都溅——”

    傅承御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准确来说是扼住。

    他抓得很紧,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温暖本能挣了一下,这一下反倒让他力气更重,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前扯,“你去东南亚了?”

    他生气了。

    比先前任何一次都严重。

    温暖不太明白,只坦白说:“是,我一周前去的,当时跟先生……”

    话还没说完,温暖就被傅承御拉上了车,塞进后车座。

    宾利一路前行抵达西园林。

    车子停稳,傅承御下车径直进了院子,没等温暖。这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没人说话,这种低气压的环境,温暖也不敢吭声。

    望着男人背影走远。

    温暖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林助理,才问:“他怎么了?”

    林助理小声说:“东南亚那边很混乱,对女性极其不友好,危险系数极高。先生在新西兰出差,今日听到您去了东南亚,即刻就动身回来了。”

    “我们是七点飞机落地首都机场,先生在广场上等了您一个小时,看着您从机场出口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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