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我要做门阀 >第九百三十五节
    屯孤带着自己骑兵,一路奔回位于狼原中部的一处营地。

    卫律早已经在营地门口等候了。

    “大王”屯孤看到卫律,立刻翻身下马,跪下来拜道“奴才幸不辱命,已经试探出了乌恒人的弓手数量与布置情况”

    卫律眉毛微微皱起,问道“果真”

    “当然”屯孤骄傲的说道“奴才岂敢欺瞒”

    卫律沉吟片刻,道“你将方才的事情,都一一与我说来”

    屯孤于是便跪在地上,将自己率军所见的防御阵列、部署以及发现的弓手数量,都一一报告。

    卫律听完后,却没有屯孤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更加的疑虑起来。

    “大王,您在担心”卫律的亲信王望忍不住问道。

    “然”卫律抬头望向前方,那烟尘渐渐消散后,逐渐在视野里露出轮廓的敌军阵列。

    “敌军在此地狙击我军,是经过精心设计和考虑的结果”他咬着牙齿,缓缓的说道“狼原看似地势平坦,有利于我军的轻骑展开、包抄”

    “但实则,却非如此”

    “此地,寸草不生,地表遍布沙砾,独中央与两端,可以供骑兵大举进攻”

    “其他地区,皆是沙砾、碎石、破岩密布之所”

    这些沙砾、碎石与破岩,对于匈奴骑兵来说,简直就是一块天然的雷场。

    一个不小心,就是连人带马一起折掉。

    所以,卫律不可能在没有清理这些地方前,就让自己的军队从这些地方通过。

    而清理工作,需要时间,且不一定能够完成。

    故而,在实际上,他的骑兵能够展开作战的地方,相当的狭窄。

    这使得包抄战术,实际上不具备实行的可能。

    换而言之,对面的守军,不需要担心被人从脆弱的侧翼或者后方攻击。

    他们只需要坚守当前的一面就可以了

    仅仅是这一点,卫律便忌惮非常。

    更不提,现在是夏季。

    狼原地表干燥,仅仅是方才屯孤带的数百骑出击,马蹄掀起的烟尘,就遮蔽了卫律观察的视线,让他对前方的事情,近乎一无所知。

    这就又是一个缺点。

    因为那意味着,一旦进攻开始,他就可能失去对前线的调控和指挥。

    除非他肯将中军指挥前移到战场,以就地指挥。

    但问题是

    那样的话,他就很可能不得不接近对面的阵列。

    从而将自己暴露在远程火力的打击范围内。

    万一,汉人带来了他们的超远程打击利器床子弩,并将其藏在阵中,抓住机会,来一次斩首袭击。

    射程超过五百步的床子弩,只要射中目标。

    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拯救的了他的性命

    即使没有床子弩,那些可怕的大黄弩,也足以对他本人的生命构成足够的威胁

    除此之外,中军前移,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做法。

    一旦久攻不克,卫律知道,等待自己的一定是全军覆没

    因为这狼原纵深数十里,最近的牧场与水源,还在百里之外。

    换而言之,一旦久攻不克,没有足够的水,没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的匈奴骑兵,就会被太阳烤死在这里

    这使得卫律不敢轻易做出总攻的决定。

    但,时间却逼迫他,必须尽快突破对面的防线。

    因为,每过一天,虚衍鞮的骑兵,就会越加威胁。

    三天之内,卫律必须突破此地

    不然,虚衍鞮的骑兵,就可能会被汉军主力全歼

    那可是全匈奴最精锐的骑兵。

    更是寄托了卫律和狐鹿姑以及李陵的所有梦想的军队

    是匈奴未来革新、更化的依靠

    而汉人精心选择了这里为狙击阵地。

    精心选择了这个战场。

    却被自己一次试探,就摸清了底细

    是在搞笑吗

    况且,卫律知道,对面的统帅,可是那位自己的乡党,写出了战争论,重新诠释了孙子兵法的汉侍中张子重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卫律沉吟着“本王很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但此事,却也可能是真的”

    “屯孤”卫律低下头,看向屯孤,问道“你率军试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们的骑兵”

    正常作战,防御方的骑兵,会在阵地之后或者两侧待命。

    从汉匈战争的经验上来说,汉军更习惯将自己的骑兵,布置在两翼。

    这是为了随时发起反击。

    屯孤听着,摇摇头,不明所以的道“回禀丁零王,奴才并未发现敌骑的部署踪影”

    卫律听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没有骑兵这怎么可能”

    历次战争,汉军的骑兵,都会在匈奴人清晰可见的地方进行部署。

    这既是对匈奴的威慑,也是为了更快的投入战斗、节省马力。

    但屯孤却说,他没有看到任何骑兵

    这很不寻常

    “王兄”卫律看向王望,对他拜道“请兄长,亲自带人,前去侦查一下,然后立刻回来报告详情”

    王望听着,点点头,便带了十余骑,飞速出营。

    半个时辰后,王望带着人回来了,确认了屯孤的报告的真实性。

    卫律听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同时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对面的敌人,根本就不打算和他交战。

    他们只会死守阵地

    这让卫律有些无奈,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放弃进攻,虽然无法赢得胜利。

    但却可以避免犯错,拖延时间。

    这种不择手段,为了战略,宁肯牺牲局部的做法。

    的确是那位乡党做得出来的事情。

    而卫律也在同时明白了一个事情他必须进攻

    立刻马上迅速进攻

    因为,很可能,虚衍鞮已经陷入了汉朝优势兵力的围攻。

    明白了这一点,卫律立刻就下令“召集全军贵族议事,传令下去,所有人做好攻击准备”

    “把马喂饱,每人都带上两袋水和一袋奶酪”

    “今天将会是漫长的一天”

    当太阳逐渐升到半空的时候。

    气温渐渐的热起来。

    虽然只是初夏,虽然是在这幕南边陲,但气温却渐渐的超过了二十五度。

    前方原野之中,匈奴骑兵,就像乌云一样,缓缓压来。

    “很好”张越站在箭楼上,极目远眺着。

    卫律的进攻,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毋庸置疑,这也将是本年度人类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很可能,这一战将决定匈奴帝国的命运

    卫律部与虚衍鞮的骑兵,加起来虽然不过一万多。

    但,他们却是匈奴在漠北最大最精锐的机动兵团了。

    吃掉他们,就可以宣布匈奴的漠北防御彻底崩溃

    “传我将令”张越举起手里,高声宣布“从此刻起,任何人,只要在此坚守一天,便在其军功薄上,记录一个首级”

    “诺”

    立刻便有着人领命而去,将张越的这道命令,宣告全军。

    于是,所有乌恒义从都癫狂起来。

    只要守住一天,哪怕没有斩首,也能有一个首级入账

    这刺激的几乎所有义从,都是血脉偾张。

    进攻打不赢,死守还不会吗

    张越却在此时,悄然的走下了箭楼,在数十名长水精锐的簇拥下,来到了正面中央阵列之中。

    他很清楚,这里肯定是匈奴人即将猛攻和轮番攻击的地方。

    必然会血流成河。

    所以,他必须来这里,给这些乌恒义从足够的信心。

    “拿吾的战弓来”张越沉声说道。

    田水立刻便带着人,将一把沉重的大弓,拿到了张越跟前。

    这柄弓,是和陌刀一样,由丁缓与数位少府的制弓名家,精心制造的。

    弓身不似汉军的其他弓,以复合材料制成。

    而是以最好的紫衫木,经过一个月的反复修正,才终于成形的。

    至于弓弦,是以蚕丝与羊肠、牛筋鞣制而成。

    整张弓,长达一丈。

    在整个东方,这种大弓,都是很罕见的。

    几乎没有人使用过

    若有后世人在此,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苏格兰长弓

    事实上,这是一柄试用弓,与陌刀、板甲一般,都是由张越来体验、实践,再决定要不要大规模量产。

    轻轻的拿起这柄长弓,掂量了一下,张越微微一笑,扭头道“取箭来”

    于是,数十支重箭,被人背到了张越面前。

    和长弓一样,这些重箭,有着远超一般箭矢的长度与重量。

    它们是以三十年以上的桑拓木为原料,经过仔细加工和校正后制成的。

    每一支长四尺,重四两多。

    特别是箭头,用的精铁,锋利无比。

    张越拿起一支箭,搭上弓弦,然后抬头向前,看了过去。

    远方的匈奴骑兵,已经在列阵了。

    列阵距离,与乌恒阵列相距约为两百步左右。

    这是一个骑兵冲锋的极佳距离,甚至可以说,没有比这个距离更好的了。

    冲锋之前,绝对不会被防御方的远程火力袭击。

    冲锋之后,远方火力,几乎和蚊子一样,无足轻重。

    后世的兰开斯特战斗方程,可以完美解释这一点。

    然而

    张越将要告诉他们两百步

    其实很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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