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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糜益卻是變得支支吾吾起來,自己這學候,彷彿一下子沒了絲毫閃光點。 .

    他有些惱羞成怒,卻又無法反駁,握緊了那掩蓋在衣袖下的手,才忍下了怒火,只得道:“先生高才,學下自愧不如。往後怕是還需多向先生請教。”

    他乖乖地自稱學下,也是無奈。不過請教二字,還是有點不服氣的意思了。

    吾才師叔卻只瞄了他一眼:“請教不敢當,不過老夫見你額……罷……不說也罷。”

    糜益不禁道:“方先生,我額如何?”

    方吾才只搖頭一笑,道:“無礙,老夫蒙殿下擡愛,今日在宴得見諸位賢才英傑,喜不自勝,當浮一白。”他舉盞,將酒水一飲而盡。

    衆人便紛紛舉杯,飲了口酒。

    南平郡王陳正道便得意洋洋起來,似乎覺得能將方先生請到這裏,是一件極光榮的事,自己雖是郡王之尊,可能蒙方先生擡愛,卻也是極幸運。

    他親自給方吾才斟了酒,目光則是落在了張霖的身,其實此次客氣地請張霖來,是因爲方先生到了,想拿這張霖來試一試方先生的刀,既看看方先生的厲害,正好也給自己出一口氣。

    他目光一轉,便壓低聲音對方吾才道:“先生,你看那人,此人幾篇章都進了天人榜,而今高狀元,先生何不與他切磋一番。”

    糜益耳尖,聽了之後,也大感興趣,連忙慫恿道:“是啊,方先生不如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方吾才倒是反問糜益:“如何給顏色?”

    糜益道:“方先生讓他見識一下學問,豈不是好?”

    方吾才便笑了,看了一眼陳正道,三人離得近,所以各自的面色表情都可以看得清楚。

    此時,方吾才淡淡道:“意氣之爭,有個什麼意思?”

    糜益心裏卻是一喜,忍不住想,怎麼,難道這方先生是不敢和張霖嗎?莫非此人其實是欺世盜名之徒?

    他心念一動,連忙向陳正道使眼色,希望引起陳正道的懷疑。

    可這時,方吾才卻是一笑,昂首朝張霖點了點:“你來。”

    張霖見他目光正盯着自己,便徐徐前道:“先生有何見教?”

    衆人見方先生對如今盛名之下的張霖來了興趣,也都興致盎然起來,不約而同地都朝這邊看來。

    方吾才只淡淡道:“你叫張霖?”

    張霖頷首。

    方吾才依舊是那一派淡然之態,隨即道:“老夫素來頗能觀人,你自幼父母雙亡,可是如此嗎?”

    張霖不禁無語,臥槽,你是我師叔啊,怎會不知?

    可這個怎麼也是自己師叔,難不成現在拆他臺嗎?張霖只得道:“先生竟能知道?”

    方吾才便眯着眼道:“老夫初來乍到,見你是大福之相,是以多看了你幾眼,嗯?你的半生際遇極不好,老夫說的沒有錯吧。”

    張霖好不容易地忍下了翻白眼的衝動,才吐出了那兩個字:“慚愧。”

    方吾才接着冷笑:“你心裏欲·望太重了,過於熱衷功名,雖是有一些才學,卻是少年心性,將來遲早還要栽跟頭,不過好在你將來終是大貴之人,雖是蹉跎,卻也未必不能得個圓滿。”

    張霖見方吾才說得津津有味,心裏一陣苦笑,索性配合着他:“先生說的話,學生不敢盡信。”

    “嗯?”方吾才擡眸:“爲何?”

    而南平郡王,則是一動不動的盯着方先生,似乎很希望看看最後的結果是如何。

    張霖道:“學生讀的乃是聖賢書,絕不相信世當真有知天,下知地理,單憑一雙凡眼,可以觀人的人,先生若是當真獨具慧眼,那麼不妨猜一猜學生現在在想什麼?”

    頓時,所有的賓客都側目了。

    這張霖,竟敢刁難方先生?

    不過在這裏的許多人也想知道,這方先生到底有什麼能耐。

    那南平郡王和糜益也來了興趣,紛紛側耳傾聽。

    此時,方吾才吁了口氣,道:“人的心所想,哪裏有這樣容易猜出來呢,張翰林太刁難老夫了。”

    他雖是這樣說,可隨即,卻是極不情願的樣子:“這等事,最是耗費人的精力,老夫年紀大了,實在喫不消,可既然張翰林非要老夫猜一猜,那麼老夫不妨試一試吧。”

    他閤眼,微微入定一般,突的猛地張開眸子:“張翰林現在所想的是一篇章,此非凡,定是佳作。”

    所有人都安靜着,很是直接地盯着張霖的臉色。

    他們都想看看,這位方先生到底有沒有猜錯。

    尤其是那糜益,更是伸長着脖子,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張霖心裏想笑,這師叔還真像這麼一回事呢!

    頓了一下,他便正色道:“學生受教。”

    也不說方先生是不是猜了,他卻反身回到了自己的位跪坐下來,再不發一言了。

    衆人看張霖的態度,卻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張霖二話不說,還說了受教,顯然……肯定是猜了啊。

    這位方先生……果然是神鬼莫測,了不起啊。

    陳正道更是興奮得幾乎手舞足蹈,一方面,他自覺的方先生讓張霖吃了悶虧,心裏的鬱郁一掃而空,另一方面,他終於親眼見識到了方先生的‘本領’,頓時想跪了。

    連那從一開始極爲鄙視方吾才的糜益,此時也是駭然,又猛地想到,方纔自己可對這方先生起了壞心思,這方先生,不會也看出來了吧?

    果然,方先生眼眸微微一側,別有深意地看了糜益一眼:“糜學候,老夫贈你一句話。”

    “什麼?”糜益神色微怔,下意識地反問。

    方先生淡淡地道:“人貴自知。”

    只這四個字,令糜益心裏狂跳,他的臉色又青又白,隨之面如死灰,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道:“下學……受教。”

    今日這場酒宴,倒是讓張霖深刻地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奢侈,除了這環境的盡善盡美,過了沒久,便有歌姬來,還有無數的酒菜紛紛傳。

    對於美食,張霖從來都是沒什麼抵抗力的,喫得是一個痛快淋漓。

    等到時候差不多了,想着自己跟這南平郡王算不關係很好,也沒有什麼必要逗留得太晚,便準備告辭。

    他起身告辭的時候,那南平郡王倒是突然叫住了他。

    張霖看他一眼,心裏道,你請我來喫飯也請了,還想做什麼?

    陳正道則是冷着臉道:“今日看在方先生的面,本王不爲難你,不過……明日起,你可要小心了。”

    張霖心裏說,還是顧好你自己吧。

    隨即,他什麼也沒說,便直接轉身而去。

    “你……”陳正道惱怒的斥了一聲,卻又無可奈何。

    見張霖走了,其他賓客也紛紛一鬨而散,陳正道這才起身對方吾才道:“方先生,能否請去內室,本王希望和先生秉燭夜談。”

    一旁的糜益心裏卻是咯噔了一下,從前殿下可也從未待自己如此的客氣啊。

    方吾才笑了笑,朝陳正道看了一眼:“老夫早知殿下心裏有許多疑惑,好吧,殿下,請。”

    陳正道揮揮手,理都不曾理其他的門客,便和糜益到了偏殿。

    陳正道快步前,急不可耐地想要說話,方吾才倒已先開口了:“殿下是在擔心那血光之災的事吧?”

    陳正道驚訝道:“先生真是神人也,先生,本王近來確實多有不順,先生說本王遇到了災星,所以本王特意將那姓張的小子叫來,是想讓先生代本王看看,這災星是不是……”

    方先生捋須,面帶微笑道:“吾自然知道殿下是什麼意思,不過這災星,卻不急着看,不過老夫來此,其實是來看殿下的,有些話不吐不快。”

    陳正道詫異地道:“啊?本王怎麼了?”

    方先生凝視着他,徐徐道:“老夫特意從金陵來,舍了東山郡王,而來尋殿下,殿下認爲老夫是爲了什麼緣故?”

    是啊,是什麼緣故呢?

    東山郡王和南平郡王同是郡王,何況東山郡王對方先生並不壞,按理,方先生可以不來,因爲沒有這個必要。

    陳正道便試探地道:“莫非是因爲本王三請五請,先生見本王誠心誠意……”

    方先生搖了搖頭。

    “還請先生賜教。”

    方先生揹着手,輕描淡寫地道:“因爲殿下的身,有天子氣……”

    啪……

    陳正道一屁股跌坐在了地,本來他崴了腳,此時狼狽地摔了個嘴啃泥。

    顯然他現在完全顧不自己的狼狽之態,驚慌失措地爬起,瞪着方吾才:“先生,竟敢說這樣的話,先生,你瘋了嗎?”

    方吾才顯得很冷靜:“這是命數,老夫只不過道破了天機,怎麼是瘋了呢?”

    “這……這……”

    陳正道先是驚慌,接着心裏瘋狂地跳動,再後來,突的有了一種悸動的感覺。

    是啊,自己也是姓陳的,好歹也是宗室,乃是太祖高皇帝之後,當今太后干政,李王之子又是年幼,朝大臣各爲其主,早危機四伏了。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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