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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陳正道對方吾纔是表現得很敬重,可是……

    人嘛,總會有自我懷疑的時候,在一開始,陳正道被方先生一句殿下有天子氣的話衝昏了頭腦,可後來漸漸冷靜下來,陳正道便開始覺得有些不可置信起來。 .

    自己……當真有天子之氣,真的能成九五之尊嗎?

    而這方先生,當真和本王一條心嗎?

    又或者……

    此時,聽了糜益的這些話後,陳正道那股懷疑便更濃了幾分,腦海裏,無數個念頭紛沓而至,這讓陳正道的情緒波動起來,心思異常複雜。

    下意識地,他深深瞥了一眼糜益,只見糜益則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副很是聽從的樣子。

    目光相對,陳正道吁了口氣,嘆道:“你去謀劃吧,明日先讓張霖死無葬身之地,其他的事,再做打算。”

    糜益心下一喜,頷首點頭道:“是,學下敢不盡心竭力。”

    和方先生相,糜益給陳正道的印象,很是踏實。

    而方先生整個人很散漫,不管他跟這方先生說什麼,方先生都是一副對什麼事皆無所謂的樣子,對他的事更是不怎麼心,好像根本不是真心幫助他,這讓陳正道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甚至開始起了點疑心。

    因此,陳正道對自己剛剛的決定更多了幾分信心,朝糜益淡淡笑了笑,目光裏滿是信任之色。

    糜益瞬間心情大好,只要有了在南平郡王跟前表現的機會,他便有信心能再次把郡王的目光吸引回來,那個姓方的不是很厲害嗎,這下他倒要看看,這個姓方的怎麼贏他。

    糜益的脣邊飛快地閃過一絲得意的笑,他已經迫不及待地等着看方吾才被南平郡王趕出郡王府的情景了。

    …………

    次日一大早,張霖如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來,夏日已至,天氣炎熱,即便是清早,亦能感受到一股暑氣,熱騰騰的,讓人渾身難受。

    可即便如此,張霖卻不得不穿着正式的官服,在這炎炎夏日,官服雖不厚重,可是長髮挽起髮髻,再戴梁冠,一根帶子系在頜下,身是長袖大衫,腳還得穿着一雙黑革的靴子,夏日天穿得這麼的嚴實,這種感覺,真心不太好受。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今日乃是廷議,作爲翰林,雖然只是從六品,卻是有資格參加的。當然,張霖認爲自己只是去湊數的罷了。

    不過,無論如何,這是朝廷大規模的朝會,一個月也只是舉行兩次,所以還是頗爲期待的,當是去那裏學東西吧。

    和鄧健到了翰林院,照例又點卯,張霖已和點卯的書吏相熟了,張霖與他寒暄幾句,過不多久,便預備入宮。

    百來個翰林,魚貫至崇門入宮,又是通過那長長的甬道,在這巍峨的宮,人們在這晨曦之下拉着長長的影子,隨即,張霖由人領着,抵達了宣德殿。

    這宣德殿,乃是三大殿之一,唯有在正式的場合,方纔啓用。

    站在這由無數圓柱所支撐的巨大宮殿裏,張霖顯得很不起眼,其他大臣也紛紛自洛陽宮的承禮殿而入,除了翰林和御史,能參與廷議的官員,至少是五品以,算是有了位列朝班的資格。

    先是諸官們各自分班站好,再之後,便是一些重要的大臣入殿了,那大學士姚治、陳一壽諸人徐徐而入,諸官紛紛朝他們行注目禮。

    姚治等人目不斜視,也不過是微微頷首,算是迴應。

    隨即,便是趙王、梁王等人入殿,他們則顯得和藹了許多,有人見了趙王來,紛紛作揖。

    這趙王一身蟒袍,顯得渾身精神奕奕的,他和姚治等人只意思一下的不同,卻是駐足,朝行禮的人一一點頭。

    這殿一下子多了幾分勃勃生機一般,張霖的耳邊聽到了不少的七嘴八舌。

    “殿下好。”

    “殿下金安。”

    “好,好,好,都好。”趙王一步一停,面帶着和藹可親的笑容,直到他走至張霖的面前時,笑道:“張翰林,第一次參加朝會,不要緊張。”

    “是。”張霖朝他點頭。

    這親切的慰問,若不是張霖當初和趙王之間有點隔閡和嫌隙,似張霖這樣的小翰林,第一次入朝,得到了似趙王這等位高權重,甚至是當今天子生父的鼓勵,只怕足以一輩子銘記於心了。

    這陳贄敬又凝望了張霖一眼,朝他點了點頭,才移步前,只不過身後的幾個親王,對待張霖的態度欠奉了,張霖也懶得計較。

    再之後,那南平郡王姍姍來遲,陳正道趾高氣昂地進來,這殿又恢復了冷清。

    除此之外,便是各國的國使,以及一些入京述職的大臣。

    直到鐘聲響起,這裏的喧譁頓時戛然而止,緊接着,隨着宦官的一聲大呼,太后的聖駕已到。

    太后頭戴鳳冠,穿着一身端莊宮服而來,徑直入了珠簾之後,身後響起了衆臣的齊聲稱頌:“見過娘娘,娘娘千歲。”

    這時,姚治踏步而出,便道:“陛下、娘娘,今日的議程,不知是否已經過目,今日所議爲三,其一,乃羽林衛勇士營擾民之事,此事在老臣心裏,非同小可,勇士營曾爲朝廷立下赫赫戰功,這毋庸置疑,可自天下承平之後,勇士營官兵,歷來爲京師一大害,他們駐在林苑,卻疏於操練,朝廷曾派人都督,卻往往無功而返,今次,只因爲一個勇士營的伍長,與一個小販發生了爭執,那麼便數百人衝進民宅,肆意打砸,影響可謂壞,至今,京師還是沸沸湯湯,若是朝廷再不節制,恐怕遲早還要釀成大禍。”

    一聽到勇士營,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表現得頭痛起來。

    宗室們鴉雀無聲,是因爲不願意做壞人。

    那勇士營是由同鄉的關係凝聚在一起的,骨子裏好勇鬥狠,一人受了欺負,數百人響應,他們抱團起來,朝廷雖然派了武官去節制他們,可根本沒用,你武官畢竟勢單力薄,可人家下下,都是一條心,你若是約束他們,他們敢整你。最後被派去的人,往往都是灰頭土臉而回。

    而兵部的大臣,現在也是沉默了,其實很多年前,朝廷曾有過裁撤勇士營的打算,可當初勇士營的功勞實在太大了,甚至可以說,在北燕入侵那一戰之,若非是勇士營,只怕洛陽早已失守。一旦裁撤,難免會給人一種卸磨殺驢的印象,當初之所以將勇士營併入羽林衛,其實有恩賞的意思,現在想將人隨意打發,實在說不過去。

    管又管不住,裁又裁不了,這是老大難的問題,姚治雖是提了出來,可滿朝武呢,卻沒有人發言,畢竟……沒有人願意做壞人。

    反正對大臣們是沒影響的,因此即便知道事態已經到了不可止住的地步,大臣們卻依舊沉默着,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姚治皺眉想了想,旋即格外鄭重地說道:“臣與諸公,也曾有過議論,事到如今,朝廷不能再姑息了,今日若是再不議出個永絕後患之法,臣只恐事情尾大難掉啊。”

    太后也爲這事心煩,她坐在珠簾之後,眉宇深深皺了皺,很是頭痛的樣子。

    其實東陸這麼多年,冗官冗員數不勝數,如這勇士營一樣,其實早該裁掉了,可是要裁,哪裏有這樣的容易。

    這武人之間,最可怕的,其實是鄉黨,數百千人都出自同一個地方,說着一樣口音的話,一樣的習俗,彼此之間,可能是親戚,可能是攀許多代的老交情,這等人抱在了一起,宛如銅牆鐵壁,針插不進、水潑不進,武官對於兵丁幾乎沒有約束力。若是調其他人來約束,人家管你是什麼身份,只知道你是外人,合起夥來敷衍你。

    太后這時開了口道:“姚卿所言是極,不可以再這樣的縱容下去了。”

    只間下頭依舊是一片沉默,太后繼續道:“諸卿難道不該講一講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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