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怎麼樣”陳明志一走進屋裏, 袁芃芃就迫不及待地問他。

    “你快告訴她吧, 她一整天啥也沒幹,就記掛着你相看的事了。”陳明義嘲笑她,“這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她生怕你沒人要。”

    陳明志整個人就像昇華了一樣,臉漲得通紅,興奮到不能自已:“那姑娘真好看濃眉大眼, 辮子還漆黑漆黑的,我們倆在外面逛的時候, 我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可香可香呢”

    袁芃芃:槽太多我不知道該從那裏開始吐

    “頭髮, 你用漆黑來形容”

    “哎呀, 你別管這個。”陳明志還在興頭上, 根本不理這些細枝末節,“我之前見那姑娘的時候, 就覺得是個爽利性子。跟她一聊,嘿還真是個爽利性子而且還是紅衛兵,聽說還是咱們這裏保皇派的一個小隊長呢。”

    這個袁芃芃理解起來就有些喫力了:“保皇派,是什麼”

    這個陳家兄弟也不太明白, 事實上, 紅衛兵在這個年代,也是挺神祕的一個羣體。大家都知道紅衛兵可以管很多東西, 但不知道他們到底管什麼, 隸屬於哪個部門

    陳明義知道的還稍稍多一點:“紅衛兵好像是分兩派的, 一派是保皇派,一派是造反派,這兩個好像不太一樣。”

    “沒事兒,等你嫂子進門了,問你嫂子就行。”陳明志大手一揮,表示這都不是事兒。

    陳明義今天忍了蠢弟弟妹妹太久了,實在是不想再忍蠢哥哥了:“我咋覺得你今天這麼嘚瑟呢這還沒娶媳婦呢,你就已經樂瘋了,那要是真娶了,你是不是得更傻呀人家女方看見你這個樣子,再嫌棄你,不嫁了,看你往哪兒哭去”

    陳明志被他懟得體無完膚也只當沒聽見,只“嘿嘿”地笑,笑完就接着講自己對女方是如何如何滿意。

    袁芃芃對即將到來的大表嫂也充滿了好奇,雖然她的處事原則在上次那件事上就能窺見一斑,但每個人相處起來,應該都會有另一面的吧

    一個“保皇派”的紅衛兵,也不知道做了人家的媳婦,會是什麼樣的。

    陳家漸漸忙了起來,袁芃芃也不老是在陳家喫飯了。她慢慢學會了怎麼燒鍋、添柴、拉風箱,雖然只有她一個人喫飯,燒鍋很浪費,但有的時候,邊看火邊逗狗,也挺有意思的。

    她也陸陸續續去了好幾次縣城,找趙家兄妹去玩,其實主要是賣給那些小孩子一些小玩意兒。

    像是女孩子,就是頭繩、髮卡、髮箍,或者是布娃娃、小布包、閃閃的珠串,這些一枚金幣就能買兩個的廉價小玩意兒,在愛美的小女孩那裏,可是稀罕玩意兒。

    男孩子,那就更好打發了,玻璃珠是最好賣的,再有,便是小木槍、小弓箭、小彈弓這些稍顯奢侈的玩意兒。

    別看這些東西三毛兩毛,最多八毛的,每次賣上一批,收益也是很可觀的。而且這些東西目標小,也不容易被大人發現,也不會特意去問。

    袁芃芃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也不與這些小孩子約定時間、地點,就是在他們常玩的地方等着,如果風緊,她就在縣城裏轉一圈,在商店裏買點爆米花回去。

    反正她也不缺錢、不缺東西,只不過,錢這個東西,誰都不嫌少不是

    藥材她也在賣,這個是比較安全的門路,託賣藥材的福,她現在把一些常見藥材的習性、藥性都能背得差不多了,以後如果考不上好大學,她就跟藥店的掌櫃求求情,在藥房當活計得了。

    這天,袁芃芃照例和六哥作伴進城。

    六哥長了這麼短的時間,身體卻已經是剛來的兩倍了。它的毛長得長了許多,還是那種蓬蓬的感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中華田園犬。

    袁芃芃也見過六哥的母親,那是一條威風凜凜的半人高的大狗,跟毛茸茸、軟乎乎的六哥一點也不一樣,可能六哥隨父親

    六哥剛來的時候,還不太習慣,總是隨地大小便,這一點讓袁芃芃尤其厭惡。她每次都是屏住呼吸、捏着鼻子去清掃的。

    還好,六哥聰明,受了袁芃芃幾次白眼之後,就記住自己應該在哪裏解決生理需求了。

    她先去廢品回收站轉一圈,今天她扮的是一個戴帽子的瘦小子,在人中那裏貼了一點點的胡茬,又用粉底把自己露出來的皮膚給塗成了黃色。

    每次來這裏都得好好“裝扮”一番,也是心累。

    她這是頭一次帶六哥進城,原以爲它會不怎麼適應,還怕它到了縣城會“人來瘋”,卻不想六哥乖得很,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半點不鬧騰。

    到了這廢品回收站,六哥還屁顛屁顛地幫她銜小人書,特別乖。

    她照例淘了一些東西,放在倉庫。她現在也是有眼力的人了,有的東西看到

    一些比較標誌性的花紋就能認出是什麼哪朝哪代的。現在也不存在文物作假什麼的事,所以基本上她一拿一個準兒。

    從廢品回收站出來,她沒急着往機關大院走,而是在街上不緊不慢地晃悠。再過幾年,國家就能放開房產買賣了,她得好好在縣城裏挑挑,做一個有房有產的包租婆。

    她在街上晃晃悠悠,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條小巷子裏。

    這個小巷子里人還不少,見她過來,都警惕地把手裏的袋子緊了緊,牢牢地盯住了她。

    袁芃芃被這種目光盯得頭皮發麻,原本輕快的腳步也不由得穩重了起來。

    沒有人放鬆警惕,他們當中有不少人都戴着帽子,是那種帽檐很大的寬檐帽,三三兩兩,各自爲政。

    這裏的氣氛太壓抑了,袁芃芃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三步並做兩步離開了這裏。

    甫一離開,她便聽到了後面倒騰東西的聲音,好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把東西往自己袋子裏裝。緊接着,便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袁芃芃沒忍住,又悄悄折回了巷口,扒着牆,偷偷往裏看。

    空無一人,只有一個被風吹起來的小袋子,孤零零地飄蕩在空中。

    她不明覺厲,摸了摸六哥的狗頭,走了。

    袁芃芃先帶着六哥去了中心公園,在一處小土坡那裏,找到了玩過家家的一羣女孩子。

    她不着急出現,把僞裝都卸了之後,才慢悠悠地晃到了小姑娘們的面前。

    “芃芃姐”趙熙媛第一個蹦上來迎接她,“你今天又帶了什麼”

    袁芃芃早有準備,她從腰包裏掏出一個精緻的小布袋來:“在這裏面。”

    幾個小女孩瞬間就扔掉了手上的“鍋碗瓢盆”,“刷刷刷”地圍了上來:“什麼什麼”

    袁芃芃打開小布包,露出裏面的東西來:

    是一個個散發着濃郁香氣的小香包。

    霎時間,女孩子們的眼睛都聚焦到了這些小巧玲瓏的香包上。

    袁芃芃挑了一個藏藍色的打開,從裏面拈出一張精緻的香紙來。

    “這個東西,叫香紙。”袁芃芃掃了一圈,把她們的眼色盡數收在眼裏。

    香紙在這個時候,還是有的,這些小孩子的家境在這個小縣城,算是頂頂好的了,也難怪有的孩子會露出失望,或者是不屑的表情來。

    只有趙熙媛一如既往地捧場:“哇香紙呀”

    “這個,跟你們之前見過的香紙都不一樣,”說着,袁芃芃便把原本背對着她們的香紙翻了個身,露出正面來,“你們之前見過的香紙,拆開來,頂多香兩三天,因爲做這個的技術水平達不到;但這個的香味,可以持續一兩個月。”

    人羣瞬間就炸開了:“一兩個月”

    趙熙媛的關注點卻與衆不同:“這個香紙上的圖案好漂亮啊”

    “這也是這一批香紙的獨特所在,每一張上面,都畫着一個惟妙惟肖的古典美人。她們都是花仙子,散發着桂花香的香紙上是桂花仙子;丁香花的香紙上是丁香仙子”

    女孩子們都聽的津津有味,着迷地看着香紙上印的美人兒們,還有的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氣,等整個香味兒充滿了胸腔,再舒服地喟嘆着呼出一口長氣。

    這樣精緻的香紙,還送一個同色系的香包,一共纔要五毛錢,被仙子衝昏了頭腦的小女孩們紛紛掏出自己的荷包,爭相購買。

    袁芃芃把錢捲了卷,放進自己的腰包裏,滿足地看見那裏鼓了一大塊。

    實際上,這些香紙在成本上,要比同樣賣五毛的小木槍要低得多。

    但在這個年代,低檔的香紙香膏什麼的也不便宜,她也不能和市價差太多,賣這種東西,看的不是成本,應該是市價。

    袁芃芃不想接着去賺男孩兒們的錢了,卻不想剛出來中心公園,便遇到了來接妹妹的趙存周。

    他熱情地跟袁芃芃打招呼:“你今天又來玩啊”

    袁芃芃微笑着點頭。

    趙存周其實對這個穿着奇奇怪怪、卻又十分好看的小孩兒充滿了好奇,她還能弄到那麼多“稀罕玩意兒”,只是她從來不提,他也不好問人家的家裏究竟是做什麼的。

    “對了,小媛後天生日,我爸我媽都忙工作,讓我帶着她去外面喫,你也來吧”趙存周突然就想起了這麼一個事兒。

    袁芃芃當然笑着婉拒,又想起了那小姑娘高興地看着她的時候,想了想,從腰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來:“我就不去了,這個,你幫我送給小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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