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八方美人 >68| 22.9.28
    番長生轉身退下,懷玉尚未開口說話,便見青葉翻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往地上咕咚一倒。她倒得甚是巧妙,先是屁股着地,胳膊肘再往地上一撐,直等到肩膀也碰着地面以後,腦袋這才往地上輕輕一擱。

    夏西南這人最會憐香惜玉,見狀急忙上前掐她人中與虎口,左掐右掐,掐不醒。懷玉揉了揉眉心,笑道:“你別忙活了,把她丟到院中去,她自己就醒了。”

    夏西南果真拉着她的兩個胳膊往外拖,還未拖到書房門口,她口中“嚶”地一聲,好不容易活轉了過來。

    她雙眼迷離着,囈語似地幽幽問道:“我這是身在陰曹地府了麼”

    夏西南扭頭咳嗽一聲,道:“差不離啦,一步之遙褚姑娘”

    一衆蒙面倭人寡不敵衆,現已被砍殺的差不多了,院中躺了一地的死人。一個侍衛進來稟報:“埋伏的倭人共有十名,死傷七名,逃脫的是兩名武藝高強些的。還有一名在混戰中忽然不見,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懷玉陰森一笑:“在我的眼皮底下,他能逃到哪裏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此人給我找出來。”

    衆侍衛領命,將宅子內外都搜尋了一個遍,許久,仍是沒有找到。懷玉冷笑。夏西南便道:“臣聽聞,在倭國有種忍術,若是習得此術,便可來無影去無蹤,總之天地之間,來去自如,隨心所欲,那不見了的倭人,怕不是會忍術的忍者罷”

    癱在書房門內無人管的青葉此時揉着胸口,柔柔弱弱地與夏西南道:“煩請你去舀些涼水給我喝,胸口難過得很。”

    夏西南看了看懷玉的臉色,又犯了憐香惜玉的毛病,同她說道:“生水哪裏能喝等下我叫大夫來給你瞧瞧。”

    青葉搖手道:“不用,我這是老毛病,只要喝些涼水便能好。”

    夏西南又道:“涼茶也有,我叫人給你倒些涼茶罷。”

    青葉便像使小性子的孩童般執拗:“不用,我只要涼水。”

    夏西南還要再勸她一句,懷玉微笑,擡手製止夏西南,對適才回話的侍衛道:“東昇,你去竈房裏給她舀些水來。”

    喚做東昇的侍衛點頭,轉身出去,到竈房門口,卻慢慢抽出腰間的長劍來,竈房裏的水缸又深又大,眼下滿滿的一缸水,水面上飄着個舀水用的葫蘆瓢。水面似有波紋,葫蘆瓢也隨之微不可見地輕輕波動。

    東昇用劍去挑葫蘆瓢,劍還未伸到水缸上方,忽然間從水缸裏“嘩啦”一聲猛地跳出一個水淋淋的人來。衆人齊聲驚呼,隨即一擁而上,水鬼也似的結月潤無心應戰,出手就是兩敗俱傷的招數,逼退一衆侍衛後,瞅個空子,一躍跳上房頂。東昇揮手,幾支箭弩直直釘入他的脊背與大腿上,他口中慘呼一聲,身形滯了一滯,拔腿飛逃而去,一堆侍衛自然呼啦啦地跟在後面去追趕。

    青葉忽然覺得心中一空,身子便沒了力氣,索性閉眼癱在地上養神,耳邊聽得有人悄聲退出書房,再輕輕帶上房門之聲。片刻過後,又聽到有人慢慢踱到自己面前,輕輕蹲下。

    那人走動時帶起布料摩擦的細碎聲響,想來他身穿的乃是寬袖長袍。他身上還有淡淡的清爽的、屬於年輕男子的味道。她曉得是他。她有做大廚的天分,嗅覺比常人要靈上幾分,加之她前不久曾在那人的膝頭上坐過,也在那人的懷裏依偎過。

    那人蹲在她面前不言不語,她卻知道,他定是眯縫着眼睛正在細細地打量着自家,面上必然還掛着冷冷的笑。冷不丁地,她的臉頰被一個細長滑涼之物擡起,她驀地打了個冷顫。

    這細長滑涼之物像是馬鞭的手柄,爲牛皮所制,有股淡淡的汗腥氣,想來是他經年所用之物。

    青葉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書房內只剩下她與懷玉二人。

    懷玉神色淡淡,眼波不興,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悅,然而卻也稱不上和善。細牛皮所制的馬鞭在他手掌上纏繞數圈,馬鞭的手柄緊緊地貼着她的臉頰。她覺着被人用馬鞭手柄挑起臉頰十分的屈辱,想要別開臉去,他卻暗中用力,硬生生地把她的臉給扳了回來,逼着她看自己的眼睛。

    到此時,他方纔冷冷開口說話:“對於今夜之事,你可有話要對我說你到底是什麼來歷,自己都老實招了罷。休要讓我對你用刑。”

    她白着一張臉,輕聲道:“我說了,殿下又不會相信,何必再問”

    他笑道:“你不說,又怎會知道我不信我信與不信,要取決於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她想了想,從善如流道:“民女姓褚,衣者之褚,青青草木葉之青葉,因爲生在草木繁盛的七月,所以得了這個名字。你把我綁來做差役的那日,恰好是我十九歲的生日。至於我要對你的說的,就是那倭人扮作的僕役我並不認識,今晚之事,我絲毫也不知情。不過,”她無力地笑了笑,“想來你必會遣人去查,又何必要我再費這個力氣”言罷,闔上雙目,一言不發。

    他點點頭,道:“我只問你,下毒一事,你又如何解釋你既然下了毒,爲何還要往面裏夾纏髮絲你不過纔來過兩回,便已打聽出我的飲食喜好,又以此來警示於我,倒叫你費心不過,不要讓我對你用刑,自己如實招來罷。”

    她睜開眼睛,偷眼去瞧他的書案,那碗麪已被撤下。她便笑問:“怎麼殿下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他冷冷地睥睨她一眼,站起身,鬆開手中馬鞭,任鞭尾垂到地上後,再猛地拎起,往她身旁的地磚上一揮,“啪”地一聲銳響,鞭子雖未抽到她,但腰臀處卻被鞭尾掃到,如針尖扎的一般,又疼又癢,她嚇得一哆嗦,顧不上去抓撓,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坐直,擡手護住腦袋。

    “跪下”

    她家無父母尊長,已有許多年不曾在人前跪過了,因此彆彆扭扭地不肯跪,卻又懼怕他手中的馬鞭,只得慢慢騰騰地盤踞在他面前。她小腿和腳掌並在大腿外側,而屁股則貼着地面坐在兩條小腿中間,若是尋常,這個半跪半坐又非跪非坐的動作倒也可愛,然而此時看來,卻讓人看着牙癢癢。

    “跪好”

    又是一聲厲喝,她便也跟着又哆嗦了一下,這才咬着嘴脣,擡起屁股,不情不願地跪直了身子。

    他手執馬鞭,居高臨下,半垂了眸子喝令:“交出來。”

    她伸手去袖子裏悉悉索索地摸出一塊帕子並一個錢袋,再伸手入內,這一回又摸出草紙兩張,她將這三樣東西高舉到

    頭頂,恭敬道:“都在這裏,殿下自己看吧。”

    他鼻子裏哼一聲,復又蹲下身子,看她半響,忽然換了溫柔嗓音,帶着些誘哄的意味,溫言道:“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從實招來,說不定我還會饒你這一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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