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指指自己的鼻尖;“叫我侯懷玉去你後院逮雞摸狗”
青葉嗤了一聲:“那你跑到我家裏來說了這許多,敢問又是爲何”話鋒一轉,又誠心誠意道,“我委實拿不出太多銀錢,你既然看不上我這點東西,那我出力總成了罷有句話不是說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麼竈房裏的活計,我沒有一樣不會做的,我不要工錢,白去給你做差役總成了吧”
懷玉想了想,說道:“也可。”隨即吩咐道,“綁起來,帶回去。”
青葉也未十分的反抗,被反剪着雙手帶回到他的居處。進了門,夏西南請示:“將這無良掌櫃關到哪裏爲好”
懷玉道:“扔到竈房裏去。”
趙四六正在竈房裏忙活,忽見有人“哎呦”一聲栽倒在自家的腳下,乍一看,還以爲是天上掉下個七仙女,再凝神仔細一瞧,又是褚青葉,他臉色便有些不善。青葉從地上爬起來,笑嘻嘻道:“趙大哥,煩請你幫我解一下手上的繩子。”
趙四六心中七上八下,頓時覺着自家的飯碗有些不穩,忽見她手上竟然還套着繩子,又高興起來,笑道:“上頭綁你來,我一個伙伕,哪敢私自給你解開你且忍忍罷話說回來,你犯了什麼事”
青葉道:“並沒有犯什麼事,你快給我解開”
趙四六不動。青葉道:“我前兒碰着琴官家的明日香,她還問起你來着。”
趙四六一驚:“她可有說過什麼”
“她叫你有空去看看她。”
“神仙浴肆豈是我能去的起的你也別誤會,我跟她之間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也說不得的事,只是明日香那孩子着實可憐,你不知道,她賺了銀子回家,還要被她酒鬼混蛋的爹揍”
“我知道你去不起,等我下回看見你家娘子,我叫她多給你些零花銀子,如此,你便能去的起了。”
“姑奶奶,”趙四六一慌,忙道,“我先給你解下來,等上頭喚你出去時再綁上去罷。”
青葉活動了一下手腕,見竈房裏有鮮魚,便道:“片一條魚來咱們喫喫。”
趙四六笑見她絲毫也不見外,便有些哭笑不得,說道:“你要喫自己去弄,休要叫我擔上干係。”
青葉便將他趕到一旁去,自己動手挑了一條新鮮海魚,三兩下片出一碟魚膾,將魚頭魚骨歸置到一處,調了一碟佐料,坐下來慢慢地喫。
懷玉在書房內挑燈看書,夏西南閃身入內,諂笑道:“褚姑娘也綁了好半天了,可要去給她鬆了綁,順帶叫她做些宵夜送來”想起她上回做的餛飩之鮮美,哈喇子差點兒掉了一地,趕緊拿手遮住嘴。
懷玉不置可否,“哦”了一聲,繼續看他的書,夏西南一看,心下微微有些失望。正要悄悄退下去,懷玉將手中的書往書案上一扔,道:“我去看看。”
懷玉一腳踏進竈房門時,見趙四六已被趕到竈房的角落裏蹲着,而她則端坐於竈房內唯一的一張板凳上,面前放着一碟吃了一半的魚膾,她正扭頭與趙四六說話:“趙大哥,這魚膾新鮮得很,你也要喫麼我給你留幾片,咱們喫魚肉,用剩下的魚頭魚骨給他們燒湯喝就成了。嘻嘻嘻。”
青葉這邊正與趙四六說着話,手中的筷子被人冷不丁地抽走,她嚇了一跳,慌忙回頭一看,見懷玉正拿着她的筷子夾起一片魚膾,仔細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嚐了嚐,忙不迭地吐了,夏西南趕緊去倒茶水來給他漱口。
懷玉還未發話,趙四六便嚇傻了,口中支支吾吾:“小的她,她”
懷玉倒未說什麼,只瞪她一眼,說:“再給我做一碗上回那個餛飩罷。”
懷玉走後,不一時,夏西南又折回來,笑道:“記得多做些給我留着,嘿嘿。”
青葉這邊捏餛飩,叫趙四六用魚頭魚骨頭熬了一鍋乳白魚湯出來,下餛飩便用這鍋鮮湯,餛飩出鍋後,又切了些碧綠的小蔥撒在上面。
餛飩煮熟,盛了一
碗,那邊夏西南便過來端,才從青葉手中去接托盤,忽然“阿嚏”一聲,打了個響嚏,趕緊扭了頭去擦鼻涕,青葉忙端着托盤避開。夏西南訕笑道:“不好,我大約是受了涼,不得了,褚姑娘,麻煩你幫我送進去罷,裏頭有個小書童,你喊他出來,悄悄地交與他便成了。
書房內果然有一個小書童伺候,此刻正站着打盹,腦袋一點一點,看着可笑。她端着托盤打從他面前經過,小書童竟然也未察覺。
懷玉此刻也趴在書案上伏臂而眠,案頭有冷茶一杯,閒書三兩本,及他胳膊下壓着的一封尚未寫完的書信。她小心地將托盤擱在案上,眼角餘光瞥見他胳膊下露出的半截書信上的一行“海此人殺之不可”,那字龍飛鳳舞,她雖是極快地瞥了一眼,也曉得這字的確不賴。
她又擡眼看他,他的臉龐俊朗且安靜,只是眉頭微微皺着,許是睡得不舒服,許是爲了什麼事情而揪心。他醒着的時候,喜歡眯着眼睛看人,嘴角也時常掛着流裏流氣、痞裏痞氣的笑。她也在他膝上坐過,也被他調笑過,然而他這副若有所苦的睡顏今兒卻是頭一遭見着。
她不敢多看,忙扭開頭,將托盤放到書案上,伸手亮舜列櫫智崆嶧攪艘簧暗釹隆保隹郟a奐剿艘徽婕蠢裂笱蟮靨鸚渥硬亮瞬磷旖牽焓秩」槐臼椋嬉夥肆較攏歡竊謔樾派稀k掛謁禱埃鴉懷繕壞牧成淅湮實潰骸八心憬吹模
她慌忙告罪,稱夏西南身子不適,是以才大着膽子進來的。他忍住怒氣,到底沒有發作,只是瞪她一眼,不悅道:“下去罷”
她退到門口時,聽他在身後說:“你還是去上回的屋子歇息罷。”
她纔回竈房將托盤放下,便見夏西南擦着鼻子慌里慌張地跑來,苦笑道:“對不住,對不住,害你也吃了排頭。”
次日,青葉並沒有被牽出去遊街,她便殷勤地幫着趙四六做些竈房裏的瑣事。趙四六雖然對她還是抱有戒心,然而言語間卻和善了許多。到了晌午時,趙四六竟然鬧起了肚子,只得告了假回去歇着,臨走時再三與青葉說:“你先替我頂着,我養好了即刻回來”
青葉便暫且頂替趙四六做了臨時的廚子。傍晚,青葉正在收拾菜蔬,水缸的水見了底,到外頭跟管事的說了一聲,便有僕役挑了水來。那僕役挑滿一缸水後卻不走開,微微向她欠身道:“趙大廚不在,管事的叫我來爲姑娘燒火。”
青葉慢慢擡起頭打量他。那僕役三十來歲年紀,面貌尋常,衣衫半舊,看不出有甚出奇的地方。
青葉微微一笑,點頭道:“好。”
青葉叫那僕役燒火熬豬骨湯,那僕役一把火燒得手忙腳亂,火勢一時太猛,一時太弱。青葉乾脆將鍋鏟一扔,笑道:“你還是不放心我,竟然親自來了,連侯懷玉的住處你都能混進來,果真好本事,看來我是小看了你。只是”又冷笑一聲,“你衣裳扮相都無可挑剔,唯獨指甲太乾淨,做粗活的人,哪有你那樣講究的指甲”
僕役急忙伸出手指頭看了看,果然,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光滑潔淨無比。他趕緊縮回手,沉聲斥道:“昨夜大好機會,你卻白白錯過,叫我如何能相信你若是你昨夜便將此事辦妥,我又何必要親自出馬”
青葉笑道:“若不等到今日,你會親自過來麼我總要見你親自來接應才放心的”見他面色不善,目光兇狠,忙又辯解,“事關性命之事,總是要謀劃得周全了纔行,昨日這竈房裏還有一個廚子,不好行事,是以等到今日使個法子叫他回去歇着。你即便不來,我原本也是打算今晚行事的。”
僕役臉色稍霽,問道:“你打算如何行事”
青葉輕聲道:“我打聽了許久,他的飯菜都有人試毒,飯菜既然不好做手腳,那隻好在碗筷上動腦筋了。”轉身將早已藏在竈臺深處的一隻青花瓷碗取出,道,“我怕緊要關頭手忙腳亂,是以晌午時就已經塗上去了我今晚打算做一碗麪,尋常人吃麪時,總會端起碗來喝湯,是以。”
僕役目光爍爍地盯着她:“你答應得太痛快,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我現在卻有些信不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