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八方美人 >第217章 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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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車到站, 五月險些坐過了頭,跳下去後, 揉了揉眼皮, 纔想起忘了一件事情, 一邊往宿舍走, 一邊摸出手機打到咖啡館找七月。過了大約半分鐘, 七月終於過來拿起話筒, 說了一聲:“你好,請講。”聲音甜美又可親, 但一聽是她, 立馬變得冷冰冰, “什麼事我現在上班時間, 你不知道”

    五月說:“我知道, 我知道。我想起來剛纔忘記跟你說生日快樂啦。”聽電話那頭七月沒有聲音,以爲即便沒有融化她心中的冰山,也至少使她感動了那麼一瞬,便又忙接着說,“不管你怎麼說,我下次肯定還會去找你的。”

    七月鼻子裏笑了一聲:“下次你永遠都不用來了。”

    五月怔了一瞬, 顫着嗓子說:“今天能聽你說話, 真好。”用手背把洶涌而至的眼淚抹掉, “只是, 我以爲不管怎麼樣, 我們都是親姐妹,我永遠是你姐姐,而你,也永遠是我的妹妹。”

    那頭有人叫七月,七月扭頭說了一聲“馬上來”,再對着話筒低聲道:“鍾五月,你少自作多情了。誰是你妹妹我姓費,不姓鍾,你搞搞清楚。我和你們鍾家早就沒有關係了,要說多少遍你才懂”說完,“啪”的一聲,摔下話筒。

    其實費七月六歲以前還姓鍾。因爲生在七月,所以名字就叫七月。她姐姐五月是五月份出生的,名字自然而然就成了五月。姐妹兩個的名字都起得隨便,生在幾月就叫幾月,即便如此,全家也只有鍾媽媽才記得住姐妹二人到底出生在哪一月的哪一天。

    鍾家姐弟三人中,只有弟弟的名字是大人們仔細推敲,用心起的。弟弟曾用名家川,後更名爲家潤。

    其實,家川這個名字也是鍾爸爸翻了好久的字典後才得出來的,後來又不知聽誰說川這個字不太好,因爲這個字像極了人愁苦煩悶時緊皺着眉頭的樣子。鍾爸爸一聽,慌忙去找算命先生算了一算,說家潤這個名字最好,於是就花錢託關係去派出所給兒子更了名。

    七月在六歲以前和姐姐五月形影不離,像是姐姐的小尾巴,姐姐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後來媽媽離家出走的那兩年裏,姐妹二人可說是相依爲命,五月對妹妹亦是如母如姐。那時,姐妹二人的感情哪裏是一個“好”字就能形容的

    因爲是山東德州鄉下人,家裏人即便有些重男輕女,在五月看來也很正常,因爲從小就見得多了,習慣了。親戚鄰居們,家家都是如此,鍾家自然也不能例外,於是她就認爲被區別對待也是理所當然。鍾家在重男輕女的觀念和見識上和其他人家一樣,但是家中境況之破落之淒涼,只怕全德州也找不出幾家來。

    其實早在五月剛記事時,那時家中的日子倒還好。鍾爸爸早年在德州一家機械廠裏做工人,後來下了崗,但因爲頭腦活,並沒有在家裏怨天尤人,而是湊了些本錢出來,租了一間門面,開了一家小飯店。鍾爸爸是飯店廚師,鍾媽媽則收銀兼管採購。

    鍾媽媽是個慢性子,做事走路永遠都慢騰騰,不急不慌的。晚上,大家都已經上牀睡覺了,或是搬了藤椅在門口聊天打牌說笑話,鍾媽媽卻還在慢條斯理地對賬,這裏擦抹,那裏收拾。大家都已經睡醒一覺了,鍾媽媽手裏的活兒往往還沒有忙完。

    鍾家奶奶很是看不上兒媳婦的慢性子,再加上頭一胎沒生出男丁來,於是就常常甩臉子給兒媳婦看,鍾媽媽也不計較,不論婆婆說什麼,都一律嬉笑應對。因爲鍾媽媽的好脾氣,婆媳間從無爭吵,鍾家也評上過幾年五好家庭。

    鍾爸爸的手藝好,扒雞做得尤爲地道,生意自然紅火,因此日子比四鄰要富足多了。壞就壞在那一年鍾媽媽懷了孕,休息了大半年在家裏養胎,店裏太忙,就招了一家窮親戚家的女孩子來頂替鍾媽媽做收銀員。因爲跟錢打交道的工作,陌生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心的。

    一段時間過後,鍾爸爸開始晚歸,再後來,晚歸的時候越來越多,即便偶爾關門歇業,也都要往外跑,家裏幾乎呆不住。鍾媽媽孕中容易胡思亂想,追問之下,鍾爸爸都說是生意太好,店裏太忙。生意好歸好,但是錢卻並沒有拿到家裏來,家用還是和以往一樣。

    五月那時才上幼兒園,放學去自家飯店裏玩兒時,也看到過爸爸和那個親戚家的女孩子拉拉扯扯,亦或是兩個人擠在收銀臺內嘀嘀咕咕地說話,但那時畢竟人太小,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那個收銀的小阿姨對自己和顏悅色,總是笑眯眯的。

    自己一過去,小阿姨就會領着她去冷菜間,給她找些好喫的東西喫,所以五月那時打從心眼裏喜歡那個小阿姨。

    鍾媽媽生下七月,做好月子,想要再回到飯店裏時,鍾爸爸卻不許,說七月還要喫奶,也不能沒人帶,交給老人不放心。鍾媽媽性子溫順,也就答應了。再後來,外頭的風言風語越來越厲害,鍾媽媽也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了,而這個時候,爸爸已經發展到夜不歸宿了。

    鍾媽媽性子溫吞,於這件事上卻是眼裏卻容不得沙子,當即就抱着七月去和老公吵鬧。吵鬧了一場,非但沒能當場開銷那個女孩子,卻被老公當場打了兩個耳光,於是又哭哭啼啼的鎩羽而歸。

    從此,鍾家就過上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鍾媽媽罵人罵成了行家,鍾爸爸也打人也打成了熟手。有時鐘媽媽被打得怕了,就把七月一丟,一個人跑到外面去躲起來,一跑就是多天。那個時候,在德州鄉下那種地方,離婚是要被戳脊梁骨的,鍾爸爸迫於壓力,於是就出去找人,找回來賠禮道歉,好話說盡,過兩天再開打,鍾媽媽再跑。如此反反覆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四年,鍾七月四歲,上幼兒園小班,鍾五月七歲,上小學二年級。這四年裏,五月所喜歡的那個小阿姨最初還小心翼翼地夾着尾巴做人,後來竟漸漸地發展到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鍾家了。鍾爸爸的出軌能夠到這個地步,除了他自己的自大、正房老婆的懦弱以外,還少不了鍾奶奶的一份功勞。鍾奶奶覺得兒子有本事,加上瞧不上兒媳婦的慢性子,更氣她生不出一個男丁來,所以願意對兒子的情人殷勤相待,看兒媳婦苦着一張臉。

    七月又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麼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打工”

    五月把手裏的一袋零食水果塞到她手裏,覷着妹妹的臉色,陪着小心說:“我來看看你也不行”

    七月本來不想接,但看店裏的同事眼巴巴地看着她,怕被人家看笑話,只得拎着,說:“你也看到了,我正忙着呢,你回去吧。”口氣之不耐煩,像是打發要飯的叫花子。

    五月問:“書不念了”

    “不念了。”

    “你還沒滿十八歲你要是想繼續讀書,你家裏肯定願意供你繼續唸的,爲什麼不念了”

    “我是讀書不好纔不唸的,不像你,要做聖母瑪利亞,給家裏節省學費,自己再出來賺錢給家人花。”

    五月苦笑,試圖爲自己辯解:“其實只是我沒讀書的頭腦,既然讀不好,不是那塊材料,就乾脆輟學,把寄望放在家潤的身上”

    見七月一臉的不耐煩,根本沒興趣聽,忙又換個話題,問她周幾休息。七月說咖啡館每週一歇業一天,就那一天休息。五月心裏算了一算,喜笑顏開說:“真巧正好那一天是你生日,我那一天請假過來。”

    七月皺眉說:“我已經約好同事那一天去喫火鍋了,你不用過來了。”

    “哦,好的,你生日那天不來就是。”五月面上淡淡,極力作出並不在意的樣子,笑着拍了拍七月的手臂,說,“等我有空時再來看你好了。”

    七月一側身,避開五月的手,卻又跟着五月到門口,把手中的袋子往她懷裏一塞,說了一句:“下次你也不用來了。”五月沒接住,袋子裏的水果巧克力等零食滾了滿地。

    五月呆呆看着一地的零食,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乍一聽她的話,一下子還是受不了,只能強忍着淚意,輕輕說了聲好,又說:“我走了,你好好工作。”

    她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獨自跑到附近的長風公園裏坐了坐,吹了好大一會兒風。獨坐了許久,習慣使然,不知不覺間又摸出記單詞的小本子出來背誦,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覺得再坐下去太浪費時間,於是強打了精神返身出去等公交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上去投了幣,坐了一站路,發現方向竟然反了。

    下來,再到馬路對面去等車。車至,跳上去,又發現身上沒了硬幣,無法,投進去一張十元紙幣,張口問司機有無找零。司機木然地看了看她,又轉過臉去發動了車子,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表示,彷彿沒有看見她這個人似的。

    她本想作罷,但卻不甘心,就厚着臉皮守在車門處,有乘客上來,便伸手跟人家解釋說自己投了一張整錢下去,叫別人把錢給她即可。找零要足了,找到一個空座位,急忙過去坐下。一站路沒坐完,被一個嗓門極大,一望便知戰鬥力不弱的老阿姨吆喝着起來讓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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