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八方美人 >367.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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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出來找七月, 正好就聽見爸爸安撫情人所說的那句“今晚就拎刀子殺了她”的那句話,才七歲的孩子, 已經敏感得不像話, 每天都活在戰戰兢兢之中,對於無意中聽來的這句話, 心裏恐懼得無以復加, 恐怕媽媽真的被殺, 於是悄悄地和媽媽說:“爸爸在和阿姨說晚上要殺你。”說完了,心裏卻又有些隱隱的後悔。

    她恐怕有一天媽媽要棄自己姐妹而去, 於是得了機會就拐彎抹角地說爸爸的好話,希望媽媽能夠多看到爸爸好的一面,並以爲這樣就能夠留住媽媽。比如, 她說:“媽媽, 你有沒有發現,隔壁三叔總是要罵人,咱們爸爸從來不愛罵人。”

    媽媽就冷笑一聲,說:“你爸爸不愛罵人不假,他只愛打人。我要是能打過他,我也不用罵人。”

    她無言以對,囁嚅着說:“我同學張小山的爸爸也打他媽媽的。”過幾天,又對媽媽說, “爸爸是個很孝順的人, 對奶奶真好, 奶奶生日時,他還給奶奶磕頭了呢。”說完,心裏卻又想,爸爸打人明明是不對的,我說這些幹什麼呢爲了留下媽媽,讓媽媽一輩子都逆來順受嗎於是就惱恨自己,覺得自己無恥又可悲。

    媽媽哪裏曉得她心裏千迴百轉的那些念頭只是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說:“打老婆的愚孝男人,你長大後,可千萬要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不能被他這樣的男人給騙了。”結果就是,她越說爸爸的好話,媽媽就越是反感。

    她和妹妹七月都在用自己的微不足道的力量,以近乎可笑的方式極力地維護着這個家,使這個家不致破裂,但命運對她們姐妹,卻從沒有過眷顧的時候。

    在她告訴媽媽這句話後,媽媽冷笑復冷笑:“果然,我就知道早晚要死在他手裏。他終於等不及了。”

    然後,她就看見媽媽悄悄地理衣服,收拾包袱,心裏害怕,就問媽媽:“媽媽,你在幹什麼”

    媽媽瞟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不幹什麼。”

    那一天,她心神不定地領着妹妹去上學,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中午放學回家喫飯,媽媽還在,而且和顏悅色,沒看出任何的變化,一切如常。她想:也許是我多心了,爸爸並不會殺掉媽媽,媽媽也並不會跑掉。

    傍晚再放學回家後,家中空無一人,媽媽不在,爸爸也不知去了哪裏。她在門口找到鑰匙,進了家門,叫七月自己去玩兒,她去做飯。晚飯做好,和七月坐在飯桌前等了很久,卻只等來爛醉的爸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乃至半個月後,媽媽始終沒有回來。爸爸去外婆家以及所有的親戚家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五月和七月就明白了,這一次,媽媽大約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媽媽走後,小阿姨搬了過來,和爸爸明鋪暗蓋做起了半路夫妻。而這個時候,飯店的合約也到了期,飯店的房東早就眼紅鐘家飯店的生意,因此不願意再和鍾家續簽,鍾爸爸只好四處再找合適的地方重新開飯店。一時之間,總也找不到合適的鋪面,小阿姨就鼓動爸爸拿錢出去放貸喫利息。

    鍾爸爸對小情人的話言聽計從,就把手中的存款通過小情人借了出去。因爲利息比存在銀行裏高出很多,鍾爸爸起初還沾沾自喜。但是利息還沒拿到手,小情人就偷偷跑了,就像當初五月的媽媽那樣。鍾爸爸借出去的那筆錢,因爲連被借給了誰都不知道,不用說,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鍾爸爸人財兩空,實在琢磨不透自己爲什麼會背到這種地步。他自己名聲壞透,親戚們那裏錢肯定是借不到了,沒有本錢,店面也就不用去找了,找到也沒錢開。他自那以後一蹶不振,開始在家裏酗酒,醉了酒後就打人罵人。那個時候,家裏的擔子幾乎都落到了七歲的五月的肩頭上。

    鍾家奶奶原本看不上兒媳婦,即便兒子被騙後,她還以爲憑自家兒子的手藝與本事,想找什麼樣的就找什麼樣的,到時姑娘們還不排成隊由着自己挑誰知一等再等,卻沒人前來說媒,她坐不住了,就四處放話,託媒人留意。人家一聽說她兒子這種條件,還帶着兩個拖油瓶過日子,都對她連連搖頭;即便有介紹的,也大都是身有殘疾的,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腦子不正常的,亦或是那種名揚千里的不正經女人。鍾家奶奶這下才傻了眼。

    那兩年裏,姐妹二人走在路上,總會有人在背後說:“剛剛過去的那兩個,看見了沒爸爸偷人,媽媽跑了。爸爸的錢被相好的騙光了,這兩個可憐哪,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這話必定是知情人說給不知情的人聽的,嘴裏說着可憐,卻聽不出對姐妹二人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幸災樂禍的意味卻是掩都掩不住。

    她們出去玩耍,大人們看到她們,趕緊就把小孩子趕回家去,以避免自己小孩子和她們接觸。別的人也就罷了,連當初促成她爸媽婚事的媒人也都是這樣。某一次,她帶着妹妹經過這媒人門口,媒人大概又說成了一門婚事,正笑嘻嘻地在門口給一羣小孩子發放糖果喫。

    七月終究還小,小孩子沒有不喜歡糖果的,於是也湊過去,等着人家發給她,那媒人發放了一圈,卻獨獨漏了她姐妹二人,可說是無視姐妹二人的存在。但要說她沒有看見眼前五月和七月,又怎麼可能

    外人終究是外人,閒言碎語也只有由着他們去說了,畢竟,連自己家的人也都指望不上,又憑什麼去指責不相干的外人呢

    五月至今都還記得一件事情,也還是她上二年級時的事。那是平平常常的一天,只是天氣不大好。快放學前,她接了妹妹七月到自己的教室,沒過多久,然後就雷聲轟鳴,雨落如注。等到放學的時間,雨卻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別的同學們都被家人陸陸續續的接走了,她家自然是沒有人來接的,她早上也沒有想到帶傘,只好和七月手挽手站在雨簾後面傻傻地等着雨停。

    兩姐妹正呆站着,忽然看見奶奶手裏擎着一把傘從遠處急急走來,五月一喜,張口就要叫喚自己和妹妹在這裏時,忽然看見一羣嘰嘰喳喳的小朋友裏面竄出堂弟的身影。堂弟是二叔家的兒子,因爲是鍾家唯一的孫子,所以最受鍾奶奶的喜愛。

    鍾奶奶把孫子拉到傘下,仔細給他擦了頭和臉,叮囑他不要踩水坑,要他小心不要被雨水淋到,因爲被一個經過的家長提醒,不好再裝看不見兩個孫女了,所以只能回頭,向兩個孫女揮了揮手,說:“你兩個再等一等,等雨小了的時候再回去”話說完,領着孫子,撐着一把傘又急急地遠去了。

    五月想着奶奶送完堂弟回去,也許會來接自己和妹妹,或者是叫人幫忙帶把傘過來,但是一等再等,身邊的同學都走光了,還是沒有任何人來。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咬了牙,把自己外套脫下,姐妹二人披在頭上,一路淋雨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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