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放在井邊兒呢,好在沒有凍在地上,一拿就拿起來了,要不然這大黑天的,還真不知道要去哪兒找這麼塊大石頭來破冰取水,”龐毅一邊說着,一邊蹙着眉看着鍾明巍的膝蓋,頓了頓,他十分擔憂地道,“殿下,我瞧着您的膝蓋似是又腫了些,怕是剛纔回來路上又經風凍着了,我趕緊地燒鍋熱水給您捂一捂膝蓋,您也別這麼坐着了,趕緊地把被子給蓋上,可別再冷着了,趕明兒請來了郎中,讓人家好好兒給您看看傷”
鍾明巍看到龐毅的嘴巴張張合合着,他知道龐毅在說話,可是他卻什麼都聽不到,他腦中早就亂成了一片漿糊,他的耳朵裏頭都是“嗡嗡”的,除了那天晚上阿醜在他懷裏難受的抽泣,他真的什麼都聽不到。
半晌,他的目光從龐毅張張合合的嘴上挪開了,他的目光滑過一地亂七八糟的柴火,炕前帶着冰碴子的那桶水,最後落在了炕頭,那條半新不舊的黑棉褲上,他彎下身,輕輕夠着那條黑棉褲,拉着到了自己的面前,大手輕輕地揉着那條黑棉褲,都過了三天了,棉褲還潮着,可想而知,當時這棉褲溼的有多厲害。
鍾明巍的嘴脣哆嗦得厲害,一如此時此刻他的手,那隻向來孔武有力的手,這時候卻怯懦的顫個不停,最後到底還是一把抓住了那條黑棉褲,然後抱在了懷裏。
那丫頭,當時怕是要凍死了吧
這麼冷的天,身子又不方便,帶着冰碴子的水潑溼了大半邊身子,能不凍壞嗎能不得風寒嗎
那天,甫一在大門口,瞧見了那一片的冰面,他已然就猜到了,這丫頭必定是下山打水,結果好不容易提到了門前,卻腳底打滑摔着了,潑溼了半邊身子,怕他看見了,這才忙不迭地回房換了那件髒棉襖,偏生這丫頭就只有一條棉褲,根本沒得換,所以就硬是穿了一整天的溼棉褲
井口爲什麼會突兀地放了一塊大石頭
那丫頭爲什麼非要冒着雪去山下打水
那個丫頭到底有多笨又有多蠢、怕擾了他的清夢竟然要去山下提水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呢
鍾明巍死死咬着牙,把懷裏的黑棉褲抱的更緊了。
“殿下,您餓嗎要不我給你煮點兒餃子我剛纔瞧着,外堂的桌上還擺着許多水餃呢,”龐毅一邊說着,一邊去掀鍋蓋,皺着眉瞧着裏頭黏糊糊的麪疙瘩湯,然後就挽起袖子,拿起鍋臺上的勺子和水盆,就要舀出來,“殿下,今兒晚上您先湊活着”
“你做什麼”鍾明巍驀地喝道,緊張地盯着那小半鍋的麪疙瘩湯,厲聲對龐毅道,“你想幹什麼”
龐毅被嚇了一跳,他看着鍾明巍這一臉緊張又憤怒的神情,心裏驀地就是一聲“咯噔”,他算是跟鍾明巍一塊兒長起來的,所以也一早就習慣了他八風不動的性格,所以此時此刻,對着這樣的一張臉,龐毅心裏有點兒害怕,但更多的卻是不解。
他訕訕地站了起來,跟鍾明巍解釋道:“殿下,我這是洗鍋啊,洗好了鍋,好給您煮餃子喫”
“我就喫這個。”鍾明巍截斷了龐毅的話,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半鍋的麪疙瘩湯,全然沒有一絲玩笑的含義在。
“這個”龐毅頓時就張口結舌起來,他看了看那黏糊成一團的麪疙瘩湯,又看了看鐘明巍,饒是覺得自己不該多嘴,可到底還是張了口,“殿下,這麪疙瘩湯怕是已經放了好幾天了,應該是壞掉了,您若是吃了,怕是得鬧肚子,還是讓屬下給您煮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