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怎麼樣”鍾之衡忽然冒出來了一句,這話自然是問鍾明巍的。
“回父皇的話,茶很好,”鍾明巍放下茶碗,一邊看向鍾之衡,一邊緩聲道,“應該是明前茶,馥郁鮮濃,脣齒留香。”
換做是從前,鍾明巍是斷斷不敢這麼平心靜氣地和鍾之衡說話的,從前每每和鍾之衡獨處,他莫不是提心吊膽謹小慎微,生怕說錯了一個字,惹得龍顏震怒,可是現在他卻似是變了個人,或許是因爲心態不一樣了,並不需要從鍾之衡這裏討東西了,所以也就不再那麼忌憚了,又或許是因爲,鍾之衡已經老態畢現了。
是的,鍾之衡蒼老了很多,灰白夾雜的頭髮,皺紋密佈的一張臉,還有昏黃的雙目,無不在顯示着他的衰老,其實早前兩個月前,鍾之衡還不是這樣的,可是自從那一日在御書房暈倒、再醒來之後,鍾之衡就開始迅速地衰老了,秦律爲此急得頭髮比鍾之衡白的更多更快,日日三趟地朝御書房送湯藥,鍾之衡喝了兩天也就不喝,他一直以爲自己是個畏懼衰老的,可是等真的開始衰老了,他倒也沒覺得多害怕了,反倒還覺得很坦然。
這下子鍾明巍倒是愣住了,他實在沒想到鍾之衡竟會問出這樣的話,一時間竟有些答不上來,美芽在一旁看着着急,有心要推一把鍾明巍,偏生兩人之間還又二尺寬的空當,美芽擔心鍾之衡生氣,當下就硬着頭皮道:“回萬歲爺的話,郡王春夏之時愛喝茉莉花,到了秋冬,大都喝臣妾炒的大麥茶。”
“大麥茶”鍾之衡的目光落在了美芽的身上,“你是怎麼炒的”
美芽剛纔心急之下這才替鍾明巍答話,這時候瞧着鍾之衡又來追問自己,當下就嚇得不敢吱聲了,忙轉頭看向鍾明巍,已經是一臉要哭的表情了。
“不過是鄉野粗茶淡飯,不值得一提,”鍾明巍道,一邊沉聲跟鍾之衡道,“父皇,若沒有其他的事兒,那兒臣就先去祭拜太后了。”
“也好。”鍾之衡點點頭。
“是,兒臣告退。”當下,鍾明巍和美芽起身,躬身就退下了。
鍾之衡看着鍾明巍微微跛着的那條腿,嘴脣顫顫了,似乎是有話要說,可到底直到鍾明巍和美芽退了出去,他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我剛纔是不是特別丟臉”直到走下臺階,瞧着四下無人,美芽這才泄氣地跟鍾明巍道。
“怎麼會”鍾明巍忍不住笑了,伸手整了整美芽身上月白雙繡對襟宮裝,頭一次穿這麼華貴的衣裳,美芽舉手投足都有些不大自在,“你可比我從前強多了,從前在父皇面前,我是連大氣兒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