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第72章 不動如山
    什麼叫不動如山,泰山崩於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老爺子就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冷靜,冷得像一塊鐵,一塊冰。老爺子像是一個沒有任何情感色彩的冷兵器,他內心的活動在臉上永遠看不出來。

    我抽了兩根菸,期間給老爺子也點了一支。老爺子抽完煙,把菸頭掐滅在菸灰缸裏,從檢舉材料裏擡起頭,說:“你給蕭梅解釋過了沒有”

    我說:“還沒有,她現在氣頭上,我去找她等於去送死,還是等她氣消了再去找她。反正女人都是要哄的,哄一鬨興許就沒事了。”

    老爺子想了想,說:“也對,不過你還是要主動點,不要讓她對你徹底心涼了。”

    我淡淡地應了聲:“哦,知道了。”

    其實我心裏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這次蕭梅不原諒我,那就退婚算了。我和她不過是兩個家庭的政治聯姻,我們之間的感情其實比較淡漠。蕭梅對我忽冷忽熱,搞得我早早對她失去了興趣。

    楊嫂端着托盤從廚房裏出來,滿臉笑容地說:“書記,大公子,飯做好啦。你們準備洗手喫飯吧。”

    飯菜上桌後,我洗了手走到飯桌前,看着一桌子可口的飯菜食慾大震。我擡起頭,看了老爺子一眼,笑着說:“爸,咱爺兩要不要喝兩杯”

    老爺子點點頭,說:“那就喝點吧。”

    我興奮地說:“楊嫂,去把老爺子珍藏的那瓶茅臺拿來。”

    楊嫂應了一聲,去書房拿出一瓶茅臺,又洗了兩個酒杯,打開酒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酒。楊嫂說:“你們父子兩慢慢喫,我回廚房收拾,有啥事喊我。”

    我說:“楊嫂,坐下一塊喫吧。”

    楊嫂笑了笑,說:“你們父子兩有大事要商量,我又插不上話,還是在廚房隨便喫點吧。”

    楊嫂說完走進了廚房,順便還把廚房的門關上了。

    楊嫂雖然沒多少文化,但還是很有眼力價,做事說話懂得分寸,難怪她在我們家能一干就是十多年。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因爲楊嫂伺候了老爺子這麼多年,江湖上的人對楊嫂都非常恭敬,他們要找老爺子之前先會通過楊嫂探一探口風,楊嫂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副知府還高。也因爲如此,楊嫂的家裏人都被安排到了江海市很多油水豐厚的部門。

    宰相門前七品官,此話所言不虛。

    這瓶茅臺是老爺子收藏了近二十年的珍品,瓶子一打開一股濃香就飄了出來。我和老爺子碰了一杯,果然是珍藏佳釀,喝進去後感覺非常舒服,口齒留香。

    老爺子喝了幾杯酒,臉色紅潤,情緒似乎也好了許多,看我的目光裏少了一份責備,多了一點慈祥。

    我說:“爸,這半個月你都在濱河,馬上要開人代會了,州里的情況怎麼樣”

    老爺子說:“和江海一樣,都在活動,跑官要官的多如牛毛,整個州里

    的幹部都動起來了,形勢比以往更加混亂。”

    我笑着說:“那你可忙壞了吧,找你要官的人那麼多,你怎麼應付啊。”

    老爺子說:“老一套了,沒什麼新鮮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也應該多往上級部門走動走動,主動讓上級領導多瞭解你,這個形式還是需要的。”

    我說:“你知道,我對這一套向來不感冒,特別討厭爲了一官半職仰人鼻息,看人臉色,裝得跟孫子一樣。反正您老人家指到哪,我就打到哪唄。”

    老爺子搖了搖頭,失望地說:“你的性格確實不太適合當領導,如果我不是你老子,估計你現在連個副科都混不上。”

    我說:“你咋不說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從政,早跟三叔和蕭梅一樣,自己做生意去了,纔不會整天受這種鳥氣。”

    老爺子冷笑了一聲,說:“你以爲做生意就不需要跟你所謂這些鳥人打交道嗎在中國,什麼事情能離得開政治,做什麼生意如果沒有衙門支持你,你能做什麼生意”

    我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可至少不用天天跟一些陰奉陽違,裝腔作勢的官僚打交道。我喜歡斬釘截鐵,成不成就一句話。”

    老爺子說:“行了,收起你那套生意經,你現在不想當領導也不行。等我退了,咱們家沒有一個能在州里說得上話的,那這個家就真的敗掉了。”

    老爺子說得沒錯,我們這種家庭,一旦遠離權力中心,也許就是一場災難。我不再反駁,低着頭喫飯。

    老爺子突然問:“如果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準備怎麼處理牛明”

    我想了想,說:“如果按我的性格,我恨不得將牛明大卸八塊。可現在是法治社會,那隻能依法辦案了。如果我是你,會先找理由,把牛明調離現在的崗位,然後讓市檢察院立案調查,市紀委同時介入調查,掌握了詳實的證據之後再移交大理寺辦理。”

    老爺子淡淡地笑了下,說:“這就是你的處理方法”

    我說:“是啊,按照司法程序應該就是這樣啊。那你準備怎麼處理牛明”

    老爺子說:“你這樣慢吞吞的,人家早想好對策了。至於我怎麼處理牛明,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好了,我喫飽了,先回書房了,你喫完飯就先回去吧。”

    老爺子站起身,慢吞吞移動步伐往書房走去。我扭頭看着他的背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原本筆挺的腰桿居然有點駝背了,頭髮也有點花白。忽然發現老爺子也老了,我鼻子有點酸,歲月真是把殺豬刀。在時間面前,我們是如此蒼白無力,以前那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男人竟然也有老去的一天。

    我低頭又刨了幾口飯,把碗裏的米飯就着菜喫完,端起酒杯把酒一口喝乾,然後站起身。我站在廚房門口說:“楊嫂,我回去了啊。”

    楊嫂打開廚房門,嘴角還粘着一粒米,說:“這麼早就回去啊,不多陪會書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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