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那些風花雪月的事 >第421章 關係學
    我奮力睜開眼,扭頭看到餘昔正站在牀邊沉着臉盯着我,臉上冷若冰霜,看起來很不高興。雖然我和餘昔是校友,但關係還沒發展到那麼親密的份上,分別時間又長達十年,如今的關係到底處於哪一步還真不好判斷。

    我從牀上爬起來,有點尷尬地說:“不好意思,這張牀太舒服了,我差點睡着了。”

    餘昔突然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嘻嘻地說:“瞧把你給嚇的,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餘昔一笑,太陽又重新升起,說明她並不是真的責怪,警報解除。我也笑了笑,說:“你位高權重,別老是嚇唬我,我位卑職微,膽小。”

    餘昔笑着說:“跟你開玩笑的,別緊張。我這裏還要來人問話,你留在這裏不方便。昨晚你一晚上沒休息,我在樓下給你開了間房,你先去睡一會吧。”

    我實在很想多和餘昔待一會,想了想覺得確實不太方便。我是被調查對象,她和我關係顯得過於密切容易給人留下把柄。

    我說:“不用麻煩了,我留在這裏確實不方便,還是自己找地方去休息。師姐,你來一趟濱河不容易,找個方便的時間我請你喫頓飯吧。”

    餘昔想了想說:“估計會很難,你也知道,這次來我們是做調查的,和你走得近了容易被人誤解,還是等你來北京時我請你吧。”

    我搖着頭苦笑了一聲,無奈地說:“那得等到啥時候啊,我都不知道這一關過得去過不去呢。”

    餘昔眨了眨眼睛,說:“怎麼,你對自己這麼沒自信嗎”

    我苦笑着說:“那倒不是,十年才見了你一面,你一竿子又給我支到北京去了。我是感嘆時光匆匆,時不待我嘛。”

    餘昔笑着說:“放心,會有機會的。唐亮,我發現這麼多年其實你的變化並不大,這次我重新見到你,你好像還和學生時代一個德性。”

    我說:“人嘛,其實骨子裏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一個人想變好很難,一個人想變壞其實也很難。如果沒有經歷過特別大的刺激,人的本質是不大可能改變的。”

    餘昔豎起大拇指說:“嗯,精闢好了,你先走吧,我這裏馬上要來人了,有時間我們再聯繫。”

    我伸出手,盯着餘昔說:“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啊,要不我怎麼聯繫你。”

    餘昔說了一串手機號碼,我一邊記,一邊用手機把號碼存了起來。

    餘昔突然提醒道;“你不要用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我懷疑你的手機有可能已經被監聽。如果要找我,你最好換個號碼打給我。”

    經過餘昔這麼一提醒,我禁不住後背冒出一陣冷汗。對手爲了對付我們,無所不用其極,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然而這一點我卻完全忽視了。

    從飛天大酒店出來,我在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老爺子打了一個電話,老爺子聽完我的彙報,說:“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談。”

    因爲是週末,省政府除了一些加班留守人員外基本沒什麼人,政府大院和辦公樓裏都顯得異常安靜。但對老爺子這樣的人來說,腦子裏是沒有周末的概念的。

    來到老爺子的辦公室門口,門是虛掩着的。我敲了敲門,聽到一聲“請進”走了進去。老爺子正在看一份文件,擡頭看到我進門,從頭到腳認真打量了我一番,然後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坐下吧。”

    我坐在沙發上,在兜裏翻找半天,煙和火都沒帶,這纔想起來,我已經斷煙一天了。我擡頭看了看老爺子,發現他仍然在認真地審閱着手頭的文件,手邊的菸灰缸裏燃着一支菸,煙霧嫋嫋地瞟向空中。

    在煙霧繚繞中我認真打量着老爺子,發現他的神情依然向以往那樣從容淡定,表面上看不出一絲的不安和困惑。我心裏忍不住對他有點心生羨慕,這種定力真是在生活和官場多年來修煉出來的。他似乎能夠在任何不利或者有力的情況下保持聲色不動,從臉上很難看

    出他內心的真實情感,真可以算得上是處驚不亂。

    老爺子在文件上籤了字,然後擡起眼皮,發現我在觀察他,淡淡地說:“桌子上有煙,要抽菸自己拿。”

    我走過去,從煙盒裏抽出一支菸,點燃吸了一口,說:“你叫我來,自己怎麼不說話。”

    老爺子站起身,端着茶杯走到沙發上坐下來,說:“昨晚有沒有受傷看你的樣子精神不是很好,一會去辦事處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們一起喫頓飯。”

    我在老爺子對面坐下來,故作輕鬆地說:“擦破點皮,不礙事。只是我很奇怪,你兒子都快被人搞死了,你怎麼還能坐得住。”

    老爺子反問道:“你被搞死了嗎”

    我苦笑了一聲,說:“雖然沒死,可也快被搞殘廢了。等我真被搞死了,你到哪買後悔藥去。”

    老爺子說:“如果你這麼容易就被人打垮了,那你就不是我楊天成的兒子。人這一輩子誰沒個磕磕碰碰的,不要隨便嬌慣自己。以前你過得太安逸了,現在也該喫點苦頭。”

    我苦笑着說:“好吧,我受罪我活該。我說老爺子,你別老是坐在這裏看文件,倒是快想個辦法啊。這麼下去總不是個事,說不定連我的手機都已經被監聽了,這些人越來越有恃無恐了。”

    老爺子淡淡地說:“這事先放放,你說說,你和中紀委的餘主任談得怎麼樣”

    我說:“挺好的,這個餘主任人不錯,挺親切的,我把大概的情況都跟她講了。”

    老爺子沉思了片刻,忽然說:“這次帶隊下來調查的餘主任據說是剛調任執法監察室的主任不久,之前一直在黨風廉政建設室工作。我託人打聽了一下,餘主任和你是一個系畢業的校友,而且她只比你高一屆,你以前和她有沒有打過交道”

    老爺子的情報工作很細緻嘛,原來他一點都沒閒着,這麼快就查清楚了師姐的來歷。我笑着說:“這你算是問到點子上了,餘昔是我的大學師姐,我們以前關係挺不錯的。”

    老爺子點點頭,輕聲道:“原來是這樣,之前我聽說是餘主任主動要求到濱河的,這就對了。可我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她”

    我嘆了口氣說:“她比我早兩年畢業,一畢業就出國了,後來聯繫不上,我也就沒再主動聯繫過她。我們有十年都沒見過面了,我也沒想到,這回調查小組竟然是她帶隊,真是天助我也,唐書記這回可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老爺子略作沉思,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對我們就更有利了。可是小亮啊,你有這樣的校友關係,卻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你告訴我,現在與你保持聯繫的高中同學,大學同學裏你有多少是經常聯繫的”

    我在心裏默數了一下,真是不多,大學還有幾個同學偶然有聯繫,初中和高中的幾乎沒什麼人了。在同學當中,如果不是我喜歡的人,而且這個人不主動找我,我是很少主動去約他們的,這也是爲什麼我來了濱河後經常找不到人幫忙的根本原因。

    我說:“不多,可以說很少。”

    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這就是你最大的不足,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你還沒有正確意識到,在中國這個社會無論做什麼事,關係是非常重要的,關係學滲透到我們的每一個毛孔裏,你卻缺乏一種經營意識。”

    這一點我是贊同的,其實我不是不會搞關係,否則我身邊也不會有這麼多朋友。只是我不喜歡用經營的方式主動去搞關係,那樣太累,也未必有效。

    我點點頭說:“你說得對,這個我承認。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不喜歡鑽營,投機鑽營那一套我學不來,也做不好。”

    老爺子搖了搖頭,認真地糾正道:“我並沒有要求你去鑽營,而是經營。鑽營和經營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味卻謬之千里,所採用的手段和方法同樣相差萬里,這就好比陰謀和陽謀的區別。既然說到這裏,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陰謀是什麼陽謀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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