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放剛停下車進門,孫秀玉着急說:“李先生快去看看吧,寧謐病了。”

    他眯縫着眼看看樓上:“病了”扔了公事包,拎着領帶上樓,問孫秀玉,“什麼情況”

    “送回來的時候就發着燒。”

    “誰送回來的”

    “張總的朋友,就寧謐第一次回家去幫着接人的那個,周什麼”

    “周俊”

    “是,”孫秀玉點頭,“周先生說在學校門口碰見了寧謐,看着她面色有些不對就趕緊送過來了。”

    “姐夫呢”李東放笑說,“從寧謐回來就沒見他怎麼上心過。”

    “張總畢竟是姨夫,您是叔叔,怎麼能一樣。”這個家裏也就孫秀玉敢偷偷這麼說。

    李東放繼續笑:“我看他是想避嫌。”

    孫秀玉一時沒明白,心裏只顧着擔心寧謐。

    寧謐臥室的房門沒有關嚴,他敲敲門才進。

    孫秀玉跟着,“說是在山裏玩的時候淋雨了,輕微發燒,剛吃了退燒片,還沒好。”

    寧謐正靠牀邊坐着,瞧見他表情淡淡的,有氣無力。

    李東放讓阿姨出去,彎腰坐下。

    “出去兩天就病了,我在就不會讓你出去。”

    寧謐的手指緊了緊,垂下頭不說話。

    李東放側頭看看,忽然見她嘴角似乎有些青紫,臉頰也有些紅腫,捏住她的下巴擡起,“誰打的”

    她不吭聲,李東放眉宇一皺,又說:“好歹也是李家的人了,也不是誰想打就能打,是誰活的不耐煩了”

    寧謐沉默良久終是擡眼,嘆氣說:“別虛情假意了。我捱打是自己沒本事,如果像你一樣,也沒人敢打我。”

    李東放瞬間明白,低頭摸出來一根菸聞了下,知道在她屋裏不能抽,只好又放回去,沉默了會兒,淡淡說:“你如果真有什麼難處可以告訴我,我總不會見死不救。”

    寧謐特別驚訝,看他良久,搖頭說:“沒事,嘴巴不是打的,是走路不小心摔跤磕傷的。”

    他嗤笑一聲,“是我多管閒事。”

    他站起來,臨走又說:“既然這樣你就好好養着唄。”

    這次發燒不是簡單的傷風感冒,沒多久忽高燒起來。嗓子也開始劇烈疼痛,一陣接着一陣的乾澀,最近學校裏爆發了病毒性流感,來勢洶洶的,不少人被感染了。

    再加上一路折騰,心態也崩了,外人看起來模樣就顯得嚇人。

    孫秀玉眼看着情況越來越重,不得不叫李東放的房門。

    他換了衣服,把寧謐臥室檯燈換成大燈。

    寧謐眼睛乍一碰到強光不適應,伸手捂住,等刺痛感消去一些,微微眯起眼睛。

    臉色潮紅,身體滾燙,不用體溫計也能看出發燒。

    李東放看她一眼,隔着單薄的睡裙把人抱起。

    她喊了一句:“別動我,頭很暈。”

    “發燒纔會頭暈。”

    她掙扎,“我可以自己走”

    李東放臉一沉,“來來來,你走一個我看看。”

    寧謐腳剛碰到地面身子就一軟,往下倒去。

    “逞什麼強” 他伸手拉住她。說話語氣有些重,嗓音低緩好聽。

    寧謐的膚色很白,疤痕體質,平常不當心碰到膝蓋都會烏青好幾天,在九水鎮外面被幾個保鏢生拉硬拽着拖上車,膝蓋小腿和手腕都留下了印記。

    李東放發覺不對,順着袖口往上一掀,立時皺起眉,不動聲色抓住她另一隻手看了眼,翻到背面又仔細看。

    青一塊紫一塊,實在觸目驚心。

    他什麼也沒說,粗糲的掌心貼着她的手腕劃過,彎腰攬住她,一把抱起。

    三步並作兩步往下走,邊走邊吩咐孫秀玉:“厚外套、鞋,幫我拿上扔車裏。”

    夜裏的小風就像刀子一樣割人。

    寧謐虛弱無力,歪頭枕在他肩上。瞧瞧望了他一眼,眼睛輕闔。有滴淚順着鬢角滾落進他衣領裏,這一刻她特別彷徨無助。

    看着外面慘淡的夜色,忽然想起過去,有氣無力說:“我對這樣的夜晚特別熟悉,有一段時間晚上十二點滿大街找不到地方住,那麼艱苦的情況下日子就那麼一天一天捱過來了我以爲這輩子最難過也不過那樣了”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沒回一個字。

    &n

    bsp;寧謐坐在副駕駛靜靜地看着他開車,嗓音沙啞地問:“你怎麼不說話。”

    李東放說:“我不想在你還病着的時候套你的話。”

    寧謐張了張嘴,苦笑着別開頭,“你跟周俊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特別理智。”

    “你不說我還忘了問,周俊跟你什麼關係”

    她怯怯的看他,帶着幾分楚楚可憐。

    他眼眸一深,終是問:“身上的傷怎麼弄的”

    寧謐不答。

    車子到醫院停下,李東放繞過來抱她。

    寧謐早就支撐不住睡了,一半由於累,一半由於病。

    李東放翹着腿靠坐沙發上,手機嗡鳴一聲,他點開查看。

    郵箱裏收到十幾張照片,畫面中的小姑娘骨瘦如柴,臉頰兩側下陷,眼窩很深,只有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的盯着鏡頭。就像受驚的小鹿,從她抓着衣角的小拳頭可以看到主人公的不安。

    李東放一張一張看到最後,心中忍不住震撼同情。皺着眉從最後一張又翻到第一張,視線不由自主轉移到病牀上的人身上。

    他枕着胳膊慢慢陷入沉思。

    清晨從窗外傳來清脆的鳥叫聲。護士進來查看,正好點滴瓶藥水沒了,給寧謐起了針。

    她慢悠悠睜開眼,揉着眼坐起來。

    李東放就躺在病房沙發上,這個季節供暖停了,晚上不蓋被子會有些冷,搭在身上的外套滑落到地上,寧謐彎腰拾起,抖了抖塵土給他蓋上。

    動作吵醒他,聲音沙啞着問:“醒了感覺怎麼樣”

    寧謐說:“好多了小叔叔。我昨天怎麼了”

    李東放聽到“叔叔”兩個字擡眼看她。

    “發燒時間太長,所以比較虛弱,別的沒大礙。”

    寧謐說:“昨天麻煩叔叔你了。”

    李東放心想,左一句叔叔右一句叔叔,我也得是你叔叔纔行。

    別有深意道:“麻煩什麼,既然叔叔都叫了,總不能讓你白叫。”

    他拿起來外套穿上,打着呵欠說:“我去給你拿藥,好多了就出院吧。”

    寧謐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發呆。雖然兩人立場不同,但是昨晚能抱着她送到醫院,說明李東放品行端正,在這一點上寧謐自愧不如。

    昨天也是又溼又冷,他抱着自己的時候,恍惚間找到依靠。人在病了的時候總是格外脆弱。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車,他剛發動引擎兜裏手機便響起。

    調成藍牙耳機接聽

    那邊說:“的確是去原溪山踏青,那邊下了暴雨當天便在住的地方活動,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第二天一早就掉隊跑了。”

    寧謐低着頭髮呆,突然感覺他側頭看過來。說話似乎不方便,只對那邊吩咐:“繼續說。”

    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李東放的臉色慢慢陰沉,摘了藍牙耳機。

    剛出醫院大門,左明又給他打電話,說有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昨天來這出差聯繫上了,他單獨過去也不好玩,晚上不如一起聚聚。

    李東放看看寧謐,自然而然說:“我侄女病了,忙了一夜,小孩子一生病心情就不好,正想着怎麼逗她開心呢。”

    寧謐忍不住皺皺眉,嫌棄地瞥過去一眼。

    左明說:“你不說我也正想叫着她,只有咱們也不熱鬧,我這邊也叫幾個學生。”

    李東放答應下來。

    擡手拍拍她的頭頂,明知故問:“臉這麼黑是哪裏又不舒服嗎”

    寧謐往後撤身子躲他,皺眉說:“你幹嘛”

    李東放:“長輩疼愛晚輩。”

    寧謐一笑:“我不需要你疼愛。”

    李東放也笑: “可叔叔就想疼你。”

    車內靜了幾秒。

    “這話聽着好變態。”寧謐坐直身子,隨手繫上安全帶。

    李東放視線從她白生生的脖子上一滑而過,側過去頭繼續開車。

    寧謐沒注意到他的動作,輕聲道:親叔叔,你不會對你親侄女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我就算對你有非分之想關我侄女什麼事”

    “我就是你侄女。”她厚着臉皮道。

    “你說你是你就是”李東放不正經一笑,“我還說我是下一任、國、家、主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