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久上轎時,正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徐徐而過。
他的腳步輕快,除卻雨水被濺起細密的水花,根本無從追尋他的蹤跡。
他的身後緊緊跟着一位衣着素淨的少女,與那行跡詭祕之人不同,少女玩心頗重,將地面的積水踩出紛飛的水花。
那少女莞爾一笑,如潑墨中留白一般,宛如一朵盛開的潔白芍藥。
喬久怔住了,半晌才低低道:“蘇年”
那男子腳下生風,片刻蘇年便丟了他的視線,如一立朽木般佇在原地,呆呆不動。
蘇年的衣裳被煙雨染溼,斗大的雨珠從她烏黑濃密的眼睫毛上滴落。
蘇年口中低低喚着什麼,可是周身人來人往,沒有一人是她在喚的人。
蘇年卻立在那裏,生怕她喚的人會找不到她。
細細煙雨中,蘇年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
縱然煙雨如霧,喬久也清楚分辨出來,那是淚,不是雨。
遠遠瞧見,蘇年似有仙人庇護,街巷的人皆是奔走躲雨,唯有她的身側再無半滴雨落。
喬久擡眸,越過蘇年的頭頂,看向蘇年身後的人。
那男子終於還是折回來了,他用寬瘦高大的身體遮住了傾盆雨瓢。
這時,喬久看清了,縱使人頭攢動,喬久也認得那雙眼睛,正是刺殺顏陌的高手。
殺手榜榜首慕清雪。
蘇年扯了扯他的袖口,他面無表情,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蘇年。
蘇年笑着接過,將油紙傘高高撐起,隔着油紙傘青竹骨末端垂下的水珠線遮蔽了喬久的視野。
鳳輿內,喬久垂下眼眸,耳畔響起蘇年說過的話。
浪子回頭,美人良緣,原來真的存在。
不出一個時辰,轎攆便到了惠成殿,下轎時只見涼思和桃離來迎,依然不見引溫。
引溫素來沉着穩重,連喬久半夜驚醒,她也連番起身細心照料。
這兩日正值多事之秋,司藥宮重重機關,大理寺卿一案情況不明,淦容兮更是隻剩七日壽命。
如何引溫能做到漠不關心,銷聲匿跡一般不見蹤影。
“你們這兩日可見過引溫”喬久問道。
涼思啐了一口,道:“引溫姑姑這兩天日日往寧竹閣去,娘娘如何見得到”
喬久愈發覺得奇怪,如何她去寧竹閣時見不到引溫,她回惠成殿時引溫又去寧竹閣了。
涼思再添一把火,繪聲繪色道:“引溫姑姑如今心比天高,娘娘怕是使喚不了,日後有什麼吩咐奴婢去辦便好了。”
喬久笑道:“此話不虛,但你分得清藥材和藥性,還有諸多調配打理之法嗎”
涼思撇嘴道:“奴婢可以學的。”
涼思今日頭飾極爲素雅,旁人看去,還以爲是新入宮的三等宮娥。
往日總是引溫跟在身前,說東道西,喬久卻並未真正打量觀察過涼思。
想起平日引溫總說涼思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不知是引溫說多錯多,還是涼思功於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