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匈奴王 >第四十章 烏譚的去向
    烏譚突圍後,感覺左腳有些刺癢,瞪眼一看,原來是兩條小蜈蚣,已經被踩得稀爛,四個鉗子一樣的大牙還陷在肉裏,這牙連着腦袋,腦袋連着一小節身子。烏譚趕緊把這噁心的東西拔掉,沒有流血,看來這小蜈蚣沒有刺穿腳上的皮質。烏譚舒了一口氣,想到:“多虧這小蜈蚣的毒牙短,要不然就中毒了,這癢是怎麼回事,就一顆藥丸,先留着吧。”一邊說着,一邊撓了幾下。

    烏譚繼續向着前方跑去,可是隔了一會兒,那刺癢的感覺越來越重,也顧不得以後了,就先吃了那粒藥丸。可是那感覺沒有減輕,還有些蔓延了,烏譚不得不停下來查看。這一看不得了,原來是左腳外側的腳腕處,這位置剛纔沒注意到,現在已經有些發黑了,剛纔只注意蜈蚣了,那是腳後跟的位置,兩個地方比較接近,混淆了中毒的位置。

    這中毒的感覺,既疼的厲害,還奇癢無比,這疼還能忍受,這癢着實難捱。烏譚一邊跑着一邊抓撓,腿上的皮料護具都扔掉了,小腿上被抓出了一道道血印子。他已經可以看到前面的山坡了,那裏的林木就比較密集了,顏色也淡了下來,相對於這裏的深綠甚至是墨綠,形成鮮明的對比。那是出路,每次到了那裏,他就被喚醒,跟着獸人進入他們的一個聚居地,那裏常年有獸人生活。

    希望就在眼前,烏譚的左腿卻有些麻木了,疼痛感消失了,癢癢的感覺也減弱了,但是腿動不了了。烏譚使勁敲打着他的左腿,但是不管用,他用刀子慢慢的刺進去,血都流出來了,但只是稍微有些疼痛感。烏譚一邊向前單腿蹦着,一邊大聲呼喊,他的左腿是支撐腿,這右腿的力量沒有那麼大,又心急,又煩躁,跌了好幾個跟頭,但是依舊沒有見到獸人的蹤影。

    本來不遠的路,卻是怎麼也到不了,烏譚爬到一棵樹下,用手撐着身子,慢慢依靠在樹幹上,他的血,流滿了半條腿,腳掌被凝固的血染成了暗黑色,還有新鮮的血液在慢慢的流下來,身後是一道長長的血痕,他已經拖着這條腿連走帶爬前進了不少路程。烏譚的身體逐漸衰弱,他要坐着歇一會,身上什麼也沒帶,他想着:“要是有點水就好了,出來的時候該帶上一袋子馬奶酒,跟呼蘭要上一袋子,默克爾說他們的果酒很不錯,我還沒有喝過,真該嘗一嘗。”

    烏譚從懷裏掏出一個物件,是一個小包裹,打開之後,裏面是一個木頭雕刻的娃娃,娃娃的臉胖乎乎的,兩個大眼睛好像能說話。這是石峯嵐送給烏譚的,烏譚用獸皮包裹起來,隨身裝在衣服的內兜裏。看着木雕,烏譚想起了那張俊美的臉龐,婀娜的身姿,甜美的聲音,還有那些彼此的約定,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多麼美好的愛情,烏譚突然大聲喊了起來,聲音震得樹枝顫動,落葉飄零。

    一路逛奔,接着是忍痛前行,後來是單腿蹦跳,最後是連滾帶爬,一路辛苦,烏譚幾乎沒有感覺出這林子裏的香氣。這會兒,倚在樹上,他呼吸着這些香氣,心裏一驚,香氣還在不斷飄過來,尿卻沒有了,一路上出汗不少,卻是滴水未進。烏譚的意志還沒有被摧毀,他摸出刀子,攥在手裏,因爲眼前已經有黑藤出現了,這些噁心的東西,沿着血跡慢慢爬過來,遠一點的樹上,已經開出了大紅花,汁水滴答,濃烈的香氣瀰漫過來。

    烏譚的血液還在流淌,身子變得很虛弱,那些香氣正在損壞他的神經,摧毀他的意志。黑藤已經爬到了他的身邊,周圍的樹上開滿了紅花,這時候的香氣中出現了狐臭的味道,讓他頭昏目眩。地上的黑藤還在不斷增加,已經嚴嚴實實的圍住了他,那些藤上的黑疙瘩,一個個的打開。烏譚看到紅花的中心是個洞,裏面黑黝黝的,周圍有一圈鋸齒一樣的牙,這黑洞還在不停的開合,那些汁水就是從黑洞裏流出來的,不過沒有香味,而是一股腐屍的味道。這味道又蓋過了狐臭,但是沒有把他從眩暈的感覺中拉出來,反而讓他更加昏沉了。臭味蔓延,他感覺自己的全身都被這臭味蓋住了,通過鼻子、耳朵、嘴、眼睛、每一個毛孔,進入到體內,他感覺自己正在一步步變成一具屍體。

    那些黑藤,圍在他周圍,不斷的試探,好像挺直了身子的毒蛇,左右搖擺,前傾後仰。情況很危機,烏譚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這些噁心的東西纏住了,但是那十幾條黑藤卻沒有一個真正的觸碰到他,它們好像有所顧忌,左顧右盼,互相交織,彼此推諉,誰也不想做第一個發動攻擊的藤條。

    烏譚的腦海裏快速閃過很多人,很多事,祖父的教導和老呼衍的啓蒙交織在一起,是奮鬥還是放棄,虛弱的身體裏,雄心壯志在閃現,在消失;母親的關愛在溫暖着他的身體,流淌的鮮血正在帶走他的能量;石峯嵐的音容笑貌再次佔據了他的腦海,愛情的美好盛開在他的心房,這是最後的希望,當黑暗籠罩而來的時候,這是穿透烏雲的最後的一道亮光。

    就在黑暗即將包裹住光明的時候,一道刺眼的光芒,穿透黑藤紅花的包圍,投射進來。那些黑藤在不斷隱退,紅花變成了黑疙瘩,光明在不斷擴大,烏譚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朝思暮想,剛剛給了他希望的姑娘,石峯嵐帶着美麗得光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烏譚感覺石峯嵐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但是自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禁錮在了麻木的身體裏。他還有意識,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手腳不能動,只有眼睛和耳朵還能起到一些作用。他想大聲喊出石峯嵐的名字,向她述說內心的愛慕,向她述說自己的經歷,向她述說自己的擔憂,跟她分享希望,規劃他們的未來,跟她說一說自己的勇敢,也說一說自己的懦弱,告訴她,在自己將要放棄的時候,是誰給了自己力量,是誰在最後的時刻給了自己希望。

    那個女孩子大聲喊道:“哥哥,快來看,真是烏譚,他傷的很重。”

    一個高大的男子正在驅散周圍的黑藤,他的手裏拿着一個火炬,那火炬的火焰是藍色的,那些黑藤好像很怕它。那男子聽到女孩的叫聲,用手一按,把火焰蓋滅,快速跑過來。他一邊查看烏譚的傷情,一邊說道:“這小子真是命大,血都快流乾了,還沒死。”他立即給烏譚止血,在傷口上撒上了一些黑灰色的粉末,這粉末還泛着綠色的閃光,然後纏上了幾層去了毛髮的白皮子,血被止住了。那高大的漢子說道:“多虧這傢伙捱了一刀,要不是放出了毒血,我以後可就喝不到醇香的蜜酒了。”他一邊說着,一邊給烏譚的嘴裏塞進了一個藥丸,又從兜裏拿出一把樹葉子,嚼爛了蓋在烏譚的腳腕上。他又說道:“不用擔心,這傢伙不是被大紅頭咬到的,他的毒很快就能去除,只是他失血過多,身子虛的很,加上又被攝魂花迷了心智,一時還清醒不過來。只是奇了怪了,這些貪喫的紅花竟然沒有對烏譚下手,我還以爲又要救下一具乾屍呢”

    那女子說道:“你還有心說笑,他傷的這麼重,氣息這麼微弱,還能醒的過來嗎。”那女子眼裏泛着淚光,坐在地上,一隻手放在烏譚的臉上,一隻手抓着烏譚的手臂。

    那男子說道:“沒事,這傢伙強壯的很,死不了,給他來上幾頓蜈蚣燉雞就能養過來,要是摻上幾塊肥根,就更補了。”

    那女子說道:“你又在說笑,那肥根臭的很,怎麼能喫得,要喫你去喫。”

    男子笑道:“這可是巫師說的,那東西雖臭,卻是大補的,比那靈芝仙草可要厲害的多,這小子現在也沒有感覺,讓他喫上幾碗,也不錯。”

    女子說道:“誰喫過,誰喫過,巫師自己又沒有試過,這定是你自己說的,我去告訴巫師去,說你又借他的名義出來撒謊了。”

    男子說道:“好吧,聽你的,不給他灌臭湯,你可別亂說,老頭知道了,又要出來絮叨。”

    女子含情脈脈的看着烏譚的臉,那張臉缺少了往日的堅毅,雖然依舊俊朗,卻缺少了鮮活的顏色,她正想着烏譚來自己部落的那些時日:小時候無所顧忌的嬉戲,三個人圍着寨子打鬧,分離的時候還哭哭啼啼;略大一些,烏譚可以獨自來到這裏,他自己揹着很多禮物,聽他講外面的故事;再大一些,烏譚和哥哥越來越親近,和自己卻越來越生疏,那些無話不談的日子再也回不去

    她正回憶着,突然感覺,烏譚的手臂動了一下,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她的臉上閃過一絲羞紅,烏譚的手竟然慢慢合攏,抓住了她的手。姑娘高興的說道:“哥哥,快看,烏譚有知覺了,他的手有點力氣了。”

    那男子趕緊低下頭,看到烏譚的手指正在顫動,說道:“我就說嘛,這小子沒事,我可是救了他一命,到時候看他怎麼報答我。”男子一邊說着,一邊從樹上摘下幾片墨綠色的葉子,搗爛了塞進烏譚的嘴裏,又給烏譚灌了幾口水。

    烏譚握緊了那姑娘的手,說道:“趕緊救人,趕緊救人。”他的眼睛慢慢睜開,煥發出神採,看清了眼前的面孔,烏譚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鬆開手,說道:“小妹,原來是你,趕緊救人,趕緊救人,我們的人被蜈蚣圍住了,沒時間了。”

    那男子說道:“你先別急,安心等着,我馬上就過去,先讓小妹把你送回寨子,你放心,這蜈蚣怕我的七彩鳳凰雞。”他這麼說着,烏譚已經合上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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