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殘缺不全的身體，面容佈滿猙獰的裂痕。
他盤腿而坐，身上有紅光籠罩，只可惜，罩不住不斷外散的氣。
他的龍珠傾盡，化作那一鞭鞭的火蔓。
若沒了龍珠，便是凝了元神，他也只是一條垂老的龍，不死，也不能好活。
便是這人的模樣，也維持不了太久。
他看到慢慢站起來的南宮越，龍脈之氣散盡之後，他已經恢復了本尊。
那俊美的臉龐，如今盡然是扭曲的恨意與絕望。
他笑了起來，不管如何，他贏了。
“你親手殺了龍柒柒。”他看着南宮越，靜靜地說，又笑着搖頭，“世間再無龍柒柒，我的愛與恨，都可以消失了！”
南宮越一拳打在他的龍骨上，聽得清晰的嘎嘣聲音，龍骨斷裂幾節。
龍尊癱軟在山上，卻依舊笑得恣意。
看着漆黑的夜空，他眼角悄然落下了淚水，“世間再無龍柒柒了！”
“主子！”練血和暗琿前來，滿身的泥土。
“找，找遍三界，都要把阿柒找回來，她是龍女，她死不了！”南宮越幾欲瘋狂，眸子狂亂赤紅。
火魔靜靜地站立在他身後，那一貫狂妄的神情，籠上了一層悲哀之色，“龍女，死得了的。”
龍女一般是死不了的，但是她穿過了誅神火蔓，莫說她，就是龍飛笙也會死。
這誅神火蔓，耗費了龍尊幾乎所有的元神力，他是不惜和龍柒柒同歸於盡的。
南宮越站在傾塌的山體上，火魔的話，輕得幾乎沒有力氣，也僅僅是他能聽到。
他耳邊的風聲，呼啦啦地響着，眼前一片瘡痍，腦子裏迴盪着龍尊和火魔的那句話。
世間再無龍柒柒。
龍女也是會死的。
他身子，慢慢地軟了下去。
白雲道長從山坡上滑下來，伸手扶住了他，從袖袋裏取出除魔墜，印入他的眉心內。
白雲道長神色悲愴，卻也是鬆了一口氣。
至少，今生死的不是主人，他不必承受削骨挖心之苦了。
除魔墜可清洗他如今的記憶，至少，可維持十八，十八年之後會怎麼樣，到時候再算吧。
“魔胎呢？”火魔這纔想起那嬰孩來，不由得神色大變，飛也似地往回找。
“魔胎被埋在山下了，方纔似乎聽到他大哭，然後隨着山坡一同滑了下去。”胡十三追過來說。
火魔御了地龍，鑽入地底，龍脈所有的山體都被他翻找了遍，愣是沒找到魔胎。
火魔和龍柒柒一起消失了。
分脈一戰，三敗俱傷！
南宮越被帶走，龍尊也被金龍帶走，除了傾塌的山體，這裏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在鞠立國邊城的一所院子裏，寂靜無聲。
“那現在到底怎麼辦？”火魔急性子，龍柒柒死了，魔胎也死了，如今南宮越沒醒，就這麼算了？
“火魔，你去找龍家的人來吧，看能不能找到國師。”胡十三哭着說。
火魔頹然地坐下，“我可沒面子去找，他們讓我保護龍柒柒，龍柒柒卻死了，我怎麼好意思回去？我也回不去了，我媳婦肯定殺了我。”
“我們會繼續找國師。”練血黯然道。
nbsp;白雲道長擺擺手，示意練血拿來紙筆。
練血進去取了紙筆來，白雲道長寫下，“九星連珠加上魔胎，或許有生機。”
胡十三一怔，連忙問道：“魔胎有生機還是國師有生機？”
白雲道長寫道：國師。
“真的？”火魔大喜，只要龍柒柒沒死，他就有交代了。
白雲道長再寫：九死一生。
衆人又沉默了。
九死一生？那死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這是爲什麼啊？”胡十三不解。
白雲道長寫道：龍女是盤古精魂所至，只要有一絲寄託在活物上，就能寄物重生，希望九星連珠能賜予她這個機會。
衆人心灰了一大截，賜予這個機會？那機會有多大啊？
“王爺若醒來，如何交代？”衰神在一旁靜悄悄地問道。
練血代爲解答，“王爺醒來，會忘記這發生大戰的事情，所以，我們不能告知王爺說國師死了，要想個法子。”
“他不是傻子！”火魔冷冷地道。
白雲道長看着胡十三。
練血也看着她，“所以，要您在他夢裏製造一場幻象，讓他知道國師回了盤古墓，十八年後歸來。”
“十八年後肯定不會歸來啊。”胡十三是修煉的精，十八年不過是頃刻間，很快就過去。
“十八年後，他自己也會記起來。”練血說。
火魔急躁得很，“老子去殺了那狡猾的龍尊。”
“殺了他也無用，他如今只剩殘軀，沒了龍珠，縱然活着也是苟活了。”練血說。
“那就這樣什麼都不做了嗎？”火魔一腳踢翻石桌，發出砰砰的巨響。
大家沒做聲，確實，什麼都做不了。
最後，齊刷刷地看着白雲道長，白雲道長寫下，無計可施。
衆人面面相窺。
京中。
雪生最近一直哭鬧，怎麼都哄不聽，奶孃和董媽媽都着實沒了辦法，只能請寧王和玉靈過府。
可誰抱都沒用，雪生只嚷嚷着說要娘娘，眼下，哪裏去給她找個娘娘？
玉靈於是變作龍柒柒的樣子，想好好哄哄她，可雪生知道，還是一直哭，氣得寧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雪生的哭，讓大家心煩意亂。
白子卻出奇的沉默。
孟婆哄了一會兒，出了前院坐在石凳上，見白子在發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麼了？”
白子挽起衣袖，露出一管手腕，“看到什麼了嗎？”
“有什麼？”孟婆湊過去看，“什麼都沒有。”
“這裏，原本有一朵蓮花符。”白子說。
“嗯？”孟婆坐在他對面，“然後呢。”
白子嘴脣輕顫了一下，“龍柒柒死了。”
“瞎說！”孟婆怒斥。
白子搖頭，臉色慘白，“不是胡說，我手上這一朵蓮花符是她用血畫上去的，當時怕我半途而退，不留在這裏，所以她用蓮花符控制我，只有她死了，蓮花符纔會失去痕跡。”
孟婆臉色微變，“你說真的？”
“真的，我不會詛咒她。”白子雙手掩面，手指也見顫抖。
孟婆久久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