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虹猜得沒錯,第二天,蕭劍揚要走的時候,那隻他揚言要送給她的小狗搖頭擺尾的跟着他,不管她怎麼拿好喫的哄都沒有看她一眼,氣得小丫頭臉都拉長了。蕭劍揚幾次讓小狗留下來,它就是不幹,他走它跟着走,它轉過身來它就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可勁的搖着小尾巴,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最後沒有辦法了,他只能帶上它,一起回軍營。

    他坐的是火車。

    從上海到昆明,這條路他走了好幾年。

    趙晨菲送他到火車站,給他買了很多水果和零食讓他帶回去喫。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有空給陳靜寫封信,或者打一通電話。”

    蕭劍揚沉默,良久才問:“她還好嗎”

    趙晨菲嘆氣:“怎麼說呢也好,也不好。被你那麼一鬧,那個花花公子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這是好消息。壞消息是,她單身了,很孤單。”

    蕭劍揚神色苦澀,什麼都沒說。

    趙晨菲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領,將那一點點皺褶拉平,說:“我還是那句話,有空給她寫封信,或者打通電話。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誤會,也不知道誰對誰錯,但是鬧得這麼僵,總得有人稍稍後退一步,給對方一個下臺階,也給自己一個下臺階。你是男孩子,應該大度一點,難不成還等女孩子主動讓你啊,像話嗎”

    蕭劍揚苦苦一笑,沒有接這茬,只是看了看時間,說:“我要上火車了,小媽,你回去吧,要注意身體,還有,照顧好弟弟妹妹。”

    趙晨菲有點生氣:“我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蕭劍揚無奈,只好說:“我知道了。”

    趙晨菲嘆氣:“但願你真的聽進去了吧,你這個倔得要命的傢伙”

    趙晨菲的話讓蕭劍揚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變得異常糟糕,上了火車之後他低垂着頭,一言不發,默默的想着心事。

    趙晨菲的用意是好的,她真心希望他跟陳靜解開誤會,重歸於好。但是她並不知道,他跟陳靜已經沒有可能了。陳靜心意已決,當她在那個雨夜衝他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了。而他他的心已經死了,也就無所謂重歸於好。破鏡真的能重圓麼就算能,想必也已傷痕累累,面目全非了吧,既然如此,何必勉強

    陳靜,我從來沒有騙過你。讓你受到傷害,受那麼多委屈,我對不起你。可是我沒有辦法向你解釋,部隊有部隊的紀律,如果我向你解釋了,你和我都要上軍事法庭,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就這樣吧,就這樣把一切都埋在心底,讓它慢慢爛掉,從此我們不再有交集,把彼此遺忘在時光的彼岸,偶爾想起,就隔着歲月的風塵遙遙一望,這樣就足夠了。好姑娘,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我在邊境祝福你。

    至於我我已經沒有未來了。也許我會像無數前輩那樣在國旗下長眠,也許我會像蝰蛇、海狼那樣倒在一場莫名其妙但又極其殘酷的血戰中,被叢林吞噬,成爲叢林深處一堆無人能夠辯識的發黴的骨頭,誰知道呢我不在乎了。

    火車停了又開,開了又停,車上的人上上下下,越來越少,過成都的時候,整節車廂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哦,還有那條小狗,正躺在座位低下打着盹呢。孤獨再一次將他淹沒,他希望火車快點開,早點回到軍營。只要能回到軍營,他就不再孤獨。

    火車快開的時候,上來了幾個人。蕭劍揚擡頭掃過去,都是幾個年輕幹練的男子,相貌普普通通,打扮平平常常,氣質馬馬虎虎,就沒有什麼能讓人看得上眼的。他只看了一眼便作出了判斷:

    安全部特工。

    沒錯,絕大多數的特工都是像這些男子這樣,毫無特色,見了一面一轉身你就會忘掉。至於007、諜中諜等等這些大片裏那些英俊瀟灑、一身神奇裝備的特工,那隻存在於好萊塢導演的腦洞中。這些穿梭在黑暗中的幽靈絕不會像電影那樣高調行事,備受萬衆矚目,相反,他們還會極力避免出風頭。至於那一堆先進得匪夷所思的特工裝備大多數都是扯淡。現在電腦、衛星電話、無人機什麼的已經滿天飛了,但特工在大多數時候仍然在使用老古董,比如說他在美國跟海外諜報縱隊合作的時候就看到這些優秀的特工仍然在使用有線電話聯繫,用最普通的錄音

    帶將自己蒐集到的情報以口述的方式加上一系列暗語錄下來交到該得到它的人手裏,然後再由對方用老掉牙的打字機將內容逐字逐句打出來。衛星電話、手機、電臺這些設備能不用就儘量不用,可以說,優秀的特工往往是最保守的人。

    保守意味着謹慎,而這一行,最不能或缺的就是謹慎,勇敢者幹這一行是活不長的。

    蕭劍揚收回目光,這些特工爲什麼在這節車廂扎堆,他不關心,只要對方不是衝他來的就行了。

    特工們上車之後迅速就坐,他們的座位分佈很巧妙,正好把蕭劍揚給圍在中間,又不至於引靈蕭劍揚的敵意。等他們坐定之後,一位渾身透着一股儒雅氣息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徑直走到蕭劍揚對面,問:“我能在這裏坐下嗎”

    蕭劍揚擡起頭,哦,老熟人,是兩個多月前險些被他甩出的鋼筆刺穿了咽喉的金部長,到現在他的脖子上都還能看到淡淡的傷痕。他淡淡的說:“你隨便。”

    金部長坐下,然後火車就開動了。這位大人物雙手都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握着,看着蕭劍揚,露出一絲關切,問:“好點了嗎”

    蕭劍揚態度生硬:“還行。”

    金部長說:“我必須向你道歉,你是完全清白的,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很可能是完全清白的。但是你知道的,幹我們這一行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只要是開始調查,首先就習慣性的將對方擺到有罪的位置,然後再慢慢抽絲剝繭,尋找證據證明對方無罪。我當時並不知道你受的傷這麼深,把你心口的傷口又撕開了一次”

    蕭劍揚打斷:“我對你的工作沒興趣。”

    金部長點點頭,說:“當然,你沒必要了解這些。現在我來找你,首先是向你道歉,然後,希望你加入我的行動小組。”

    蕭劍揚霍地擡起頭,問:“什麼意思”

    金部長說:“加入我的行動小組,我爲你們提供更準備更高效的情報,你們的每一次行動都將像外科手術一樣精確,不會再有像剛果那樣的悲劇發生。”

    聽到剛果二字,蕭劍揚面色一變,就要發作了。

    金部長從容地說:“別忙着發怒,耐下心來,聽我說。首先,我再次向你介紹自己,我的真正身份,是個編外行動特工,這個部長只是掛着個名頭而已。”

    蕭劍揚愣了一下:“編外行動特工”迅速回憶從海外諜報縱隊和古巴軍團前克格勃特工那裏學到的跟特工有關的信息。

    特工,大體可以分爲三大類:

    第一類是特勤,屬於比較高端的,很多外交機構裏的商務參贊、政務專員,其實都是有護照的特勤情報人員,他們的存在是公開的祕密,有外交身份保護,就算被抓住,最多也只是被遣返。同樣的,他們也是被所在國情報機構盯得最緊的一羣人,喫飯、上廁所、扶老太太過馬路、和女人滾牀單都有人在暗中盯着,三百六十度全無死角,活動空間極爲狹小,能發揮的作用比較有限。

    第二類是外勤,也就是官方特工或者登機特工,他們沒有外交身份作保護,以商人、移民、留學生等身份作掩護進行活動,建設情報網絡、招募線人、積累人脈、蒐集情報。他們也在監控名單,或者說遲早會上監控名單,一旦暴露也會被捕,被審訊,不過如果沒有掌握高度機密情報的話一般不會有事,只是會被拿來交換對方同樣被捕的特工,這個羣體是蒐集情報的主力。

    第三類則是編外行動特工,也是特工當中最富有傳奇色彩、最危險的一類。他們隱藏在黑暗之中,躲避反間諜網絡的監視,躲避追捕,操縱隱藏在一國權力核心部門的線人,以最隱祕的方式獲取最高價值的情報。他們也會配合特種部隊剷除叛徒,暗殺危險的目標,甚至暗中顛覆一國政權,沒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幹的。而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一旦被捕,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最慘無人道的審訊,當從他們的嘴巴里再也撬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情報之後,他們就會被處理掉,一根頭髮都不會留下來。這類特工的職業壽命是最短暫的,要麼被幹掉,消失得無影無蹤,要麼被反間諜網盯死無法再活動下去,調回總部充當文職或者培訓新人,很少有人能幹滿五年。

    這位金部長居然是一位編外行動特工,他邀請他加入他的行動小組,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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