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隊長帶領部下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四名隊員都倒在血泊之中,早已停止了呼吸。看着這四具血淋淋的屍體,所有隊員都捏緊了拳頭。

    法國外籍軍團的歷史很長,幾乎跟法國崛起的歷史一樣長。這支部隊在1831年正常成立,當時的法國正外憂內患,芨芨可危,倡導組建外籍軍團的蘇爾特元帥就是用這支部隊將所有威脅到法國的內部敵人一掃而空,迅速穩住了法國的局勢。隨後法國外籍軍團迅速發展壯大,參與了全部跟法國有關的戰役,包括三年前那場震驚世界的海灣戰爭,近兩百年的浴血征戰,早已將這支部隊打磨成了一股令人生畏的作戰力量。現在的法國外籍軍團,總共八千多人,其成員來自全世界一百八十多個國家和地區,真的是要多雜就有多雜,複雜的人員構成使這支部隊擁有其他部隊無法比擬的優勢,他們能夠適應任何一個地區,任何一種作戰環境,根本就用不着去找嚮導。而且加入外籍軍團的,大多都是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或者曾經在各國精銳部隊服役,退役後依然好戰的戰爭狂人,這就讓外籍軍團從一開始就帶着一股戾氣,他們十分好戰,打起仗來不要命,跟惜命的法國正規軍正好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不過這支剽悍的部隊在法國的名聲可不大好,被視作是亡命之徒的集中營,一直受岐視,在這種背景下,外籍軍團自然要抱團,以免受欺負。外籍軍團不要求每名士兵忠於法國,但必須忠於軍團,背叛軍團者都將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得益於此,外籍軍團的向心力是非常強的,現在看到四名戰友慘死,所有人都紅了眼

    隊長卻依然冷靜,他沒有去動屍體,只是走過去觀察每一具屍體,不放過任何細節。他注意到四名隊員有三個是連中三彈身亡,彈着點十分密集,不禁眼皮微跳。三發點射打向這麼精準,只能證明對手是一個極其擅長運動突擊的狠角色,在叢林中遭遇這樣的對手,簡直就是一場噩夢。當他的目光落在狙擊手下巴那個彈孔上的時候,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他留意到,彈孔周圍的皮膚有灼傷,很顯然,槍是頂到狙擊手的下巴開火的這個可怕的對手一直衝到了狙擊手的面前,近距離出槍將他擊斃

    他喃喃說:“真是不要命啊”

    副隊長有些困惑:“四名隊員都是在近距離被擊斃的,他是怎麼躲過紅外夜視儀,摸到距離他們只有幾十米遠的地方突然發難的啊”

    隊長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殺了我們四名隊員,他死定了”他知道蕭劍揚在幹掉這四名隊員之後肯定往這個方向跑了,所以想都沒多想,一打手勢,帶領隊員追了過去。

    其實蕭劍揚用來對付紅外探測的辦法非常簡單,他就是趁着蝮蛇小隊忙着對付蟒蛇之極在爛泥裏滾了幾滾,讓身體沾滿了爛泥,隔絕了體溫,紅外夜視儀也就派不上用場了。現在這個泥人正帶着陳靜,藉着淡淡的月色在叢林中狂奔。他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幹掉了四名敵人,撕開了正在逐步合攏的包圍圈,但他知道以他一己之力是打不過十幾名同樣精通山地叢林作戰的外籍軍團精銳戰士,更何況打得過也沒用,槍一聲響,成百上千的盧旺達士兵便蜂擁而來,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所以現在他只能跑,有多快跑多快

    形勢很不妙,陳靜的體力已經耗盡了,全靠蕭劍揚拽着才勉強跟着跑,這樣一來速度就慢得很了,而後面的追兵卻在窮追不捨,越追越近。陳靜哀求他別管她了,自己逃跑吧,她實在是跑不動了,但蕭劍揚一聲不吭,只是拽着她猛跑。四下裏叫喊聲、槍聲、咒罵聲不絕於耳,流彈在叢林裏嗖嗖亂竄,蕭劍揚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剛果叢林那個恐怖的夜晚,當時他身邊的戰友全部犧牲了,只剩下他一個,揹着金先生頂着彈雨在茂密的叢林裏狂奔,而綠色貝雷帽的精兵強將四下合圍過來要趕盡殺絕現在他身邊同樣一個戰友都沒有,外籍軍團的精銳戰士在窮追不捨他咬緊牙關,疲憊的、傷痕累累的身體硬榨出一點點力量,帶着她飛奔跑過一個個山頭,越過一條條溪流,朝着坦桑尼亞邊境狂奔

    “啊”

    陳靜突然一跤摔倒,捂着腳踝痛得面色煞白。

    蕭劍揚回過頭來問:“怎麼了”

    陳靜帶着哭腔說:“我的腳扭傷了好疼啊”

    蕭劍揚往後面看了一下,迅速蹲下,說:“上來,我揹你”

    陳靜哭叫:“揹着我你也跑不掉的”

    蕭劍揚說:“我上你上來”不容分說,背起她繼續狂奔。

    後面,追兵已經很近了,子彈追着他們打,在他們前後左右劃來劃去。陳靜嚇得渾身發抖,說:“你放我下來,我不需要你管我過去三年你都對我不聞不問,現在我也不需要你了,你放我下來”

    蕭劍揚對她的哭叫聲充耳不聞,只顧着飛跑,邊跑邊低聲說:“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夜晚,也是在非洲,我同樣揹着一個人頂着彈雨狂奔,後面敵人在窮追不捨沒想到現在這一切又重演了當時我都筋疲力盡了,還是揹着他跑出了三公里,三公里啊”

    陳靜下意識地問:“後來呢”

    蕭劍揚說:“他死了,他幫我擋住了很多子彈,整個後背都被打爛了我不會再讓這種悲劇重演了,握緊你的手槍,看到哪個追得近了就給他一槍我向虎叔和寧姨,也向我爸保證過要用生命去保護你,誰想要傷害你就得先從我的屍體上面跨過去,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陳靜哭得一塌糊塗,哪裏還有力氣開槍能握住手槍就算不錯了

    蕭劍揚的喘息越來越厲害,喉嚨裏發出怪異的聲響,氣管似乎要撕裂開來。連日來在山林裏跋涉,他的體力消耗極爲厲害,現在又要揹着個人翻山越嶺,鐵打的都喫不消,再加上他本來就有暗傷,現在全發作了。他嘴角冒出血沫來,全身的每一束肌肉都在哀號,哀求他趕緊把人放下,因爲它們真的喫不消了但他還是咬緊牙關,繼續衝刺

    砰

    就在他翻過一個山頭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陳靜渾身一抖,蕭劍揚悶哼一聲,仆倒在地,兩個人滾作一團。陳靜現在已經忘記了害怕了,甚至都沒有理會自己有沒有受傷,爬過去撲到蕭劍揚身上,哭叫:“小劍,你怎麼樣是不是中槍了”

    蕭劍揚喘着粗氣,頸部血管根根突起,十分駭人。他勉強坐了起來,只覺得左腿一抽一抽的痛得厲害,伸手一摸,摸到一股血箭。一發子彈貫穿了他的大腿,後面進前面出,扯飛了一大塊皮肉,鮮血狂奔。他咬牙忍住劇痛,舉起步槍朝追兵一個點射,迫使他們放慢腳步,然後摸出急救包,取出止血帶往大腿一綁,勒緊,阻止鮮血繼續狂噴。做完這些,敵人也逼到不足一百米遠了,好幾發槍榴彈飛過來,打在附近炸得碎石亂飛。他一個扇面掃了過去,將發射槍榴彈的外籍軍團士兵壓了回去,扭頭衝陳靜吼:“趁他們還沒有合圍,快跑”

    陳靜淚流滿面,用顫抖的手從急救包裏扯出大團藥面往那個恐怖的傷口壓,試圖幫他止血。

    蕭劍揚用力一推將她推開,聲音嘶啞:“我叫你快跑,聽到了沒有”

    陳靜舉起手槍,哭着吼了回去:“我跑不動了,也不想跑了,要死一起死”說着瞪大眼睛,照着數十米外模糊的人影砰砰砰就是三槍

    這三發子彈其中一發非常湊巧地擊中了一名正朝這邊一邊逼近一邊射擊的外籍軍團士兵的下巴,然後貫穿氣管,打中頸椎,這名士兵身體向後一仰,步槍甩出六七米遠,轟然倒下。這也是熱兵器時代的壞處,在戰場上,哪怕沒有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平民,也有機會擊斃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因爲在子彈面前職業軍人並不比普通農民強出多少,大家的命都只值一發子彈,一塊炮彈皮子

    蕭劍揚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他也知道陳靜確實跑不動了,就算腳沒有扭傷也跑不動了,再說,就算她體力充沛,也沒有辦法在山林裏逃過外籍軍團的追殺,被抓住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至於落入外籍軍團的手裏下場絕對是生不如死,外籍軍團可沒有優待俘虜的概念,在戰區掠奪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賣到歐洲紅燈區牟取暴利,甚至賣給富豪充當這類破事,這幫亡命之徒可沒少幹他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那就一起死在這裏吧”

    說完就是一記點射,一名外籍軍團的士兵應聲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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