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特種作戰:幽靈部隊 >五九四 蘇聯不在的日子4
    伊凡的神智似乎不大清楚,很快便將蕭劍揚和老婆扔到一邊,自顧着一邊喝一邊往家走,嘴裏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會兒笑一會兒罵,神神叨叨的,着實讓蕭劍揚揪心。

    安娜似乎看出蕭劍揚在想什麼,她低聲說:“是不是跟帕娃所說的那位教授的形象完全不一樣”

    蕭劍揚點頭:“是的。帕娃說伊凡教授是一位學識淵博、豪爽開朗的學者,在化學領域小有名氣,有不少成就,我實在沒有辦法將那樣一位學者跟現在的他聯繫起來。”

    安娜露出一絲澀澀和笑意:“以前他不是這樣的。以前他確實是充滿陽光,充滿活力,他的笑容能讓人忘掉最惡劣的天氣,暫時拋開一切煩惱。但是在蘇聯解體,失去了信仰又失去了工作之後,當他發現自己的退休金甚至不夠在赤塔市的餐廳裏喝一杯咖啡之後,他便變得暴躁易怒,嗜酒如命了以前他是不大喝酒的。”

    蕭劍揚問:“怎麼會這樣像他這樣的學者,就算退休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應該有的啊”

    安娜神色更加苦澀:“政府倒是發了足額的退休金,不過是按照蘇聯時代的標準發放的”

    蘇聯時代的盧布很值錢,比美元還要值錢,一個工人一個月有一千幾百盧布就能活得很好了。但蘇聯解體之後盧布瘋狂貶值,盧布一路向草紙看齊,這個時候還按照蘇聯時代的標準來發放退休金那簡直就是成心要把人餓死。但俄羅斯當局也沒有辦法,經濟完全崩潰了,政局又動盪不安,貪腐橫行,寡頭肆無忌憚,克里姆林宮焦頭爛額,哪裏還顧得上這些小人物的死活能領到退休金你就謝天謝地了,儘管這筆退休金甚至不夠在城裏喝一杯咖啡

    蕭劍揚問:“他說的去偷木材是怎麼回事”

    安娜指向遠處的山林:“前年我們這邊來了一箇中國的老闆,承包了一大片山林,砍伐木材運到山下的木材廠改好便裝上火車運往中國,當時有不少人到那裏去找工作,但人家不招俄羅斯人,說俄羅斯人爛賭酗酒,喝醉了愛鬧事,寧可從中國國內招人過來都不要俄羅斯人。那些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光靠種田掙不到錢,沒有辦法,缺錢的時候就到木材廠去偷改好的板材,賣掉換一點錢改善一下生活。木材廠的保安很兇,對待小偷毫不留情,抓住了就是一頓毒打,有人甚至給打成了殘廢,上個月甚至打死了一個,警察也不管。”

    蕭劍揚皺起眉頭:“那麼危險爲什麼還要去偷”

    安娜說:“不去不行,這是除了耕田之外唯一能賺到點錢的法子。警察不在乎農民的死活,農民自己也不在乎,打死人也照樣去偷,偷了賣錢換酒喝。”

    蕭劍揚說:“他們可以去城裏打工的。”

    安娜說:“如果你在赤塔呆兩天就會發現那裏流浪漢特別多,很多垃圾桶比臉還乾淨垃圾都讓流浪漢扒光了。城裏的就業崗位基本上都讓城裏人給壟斷了,沒有農村人的份,跑到城裏去,絕大多數人都找不到工作,最終淪爲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比在農村還慘。”

    蕭劍揚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堵得慌:“所以他們就只能守着土地艱難度日,沒錢了就去偷”

    安娜說:“嗯,偷和搶差不多成了農村居民熬過漫長的冬季和春季必備的技能了。事實上不光是在熬冬春的時候他們去偷去搶,在夏季和秋季的時候也會去偷東西,去木材廠偷木材,去油田偷原油,去肉聯廠偷肉,有什麼就偷什麼,急眼了甚至跑到中國人開辦的農場裏偷玉米,偷土豆,偷菜,種子是最受歡迎的,偷來的種子往往能賣出好價錢,賺得比偷板材還多。”

    蕭劍揚好奇:“爲什麼”

    安娜說:“因爲這幾年什麼都在漲價,農用機械、化肥、農藥、種子什麼的,一天一個價,很多農民根本就買不起,所以很多農民只能自己留種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這麼荒唐的事情真的發生了。自己留的種子產量是很低的,因爲種子會退化,再加上沒化肥沒農藥,我們每畝田的產量只相當於中國農場的四分之一。中國人到這邊來開農場,用的都是他們從國內帶來的種子,產量很高,所以很受歡迎,大家買不起就去偷,偷到了要麼自己用,要麼就賣掉,買不起的可以拿東西跟手

    裏有種子的人換。”

    蕭劍揚愕然發現,這幾年俄羅斯遠東地區的經濟可不是衰退那麼簡單,尤其是農村,簡直要倒退回到沙俄時代了。

    蕭劍揚說:“我看到他胸口有刀傷,是在偷東西的時候被人刺的嗎”

    安娜說:“他自己刺的。”

    蕭劍揚喫驚:“自己刺的爲什麼”

    安娜澀澀的說:“還能爲什麼丟掉了工作,失去了一切生活來源,看不到一絲希望了,整個人都跟瘋了似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甚至動手打人。他迷上了酒精,天天酗酒喝得爛醉,喝醉了就砸東西,或者跪在地上對天咆哮。兩年前那個冬天,他在報紙上看到炮打白宮的時候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喝得大醉,拿起水果刀對着胸口亂捅,捅了十幾刀,要不是及時送醫院,他早就沒命了。”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政權分裂成兩個權力機構。一方是總統葉利欽掌控的國家權力,有人稱之爲“總統派”,另一方是魯斯蘭哈斯布拉托夫領導的俄羅斯聯邦立法機關,俄羅斯蘇維埃聯邦共和國最高委員會,有人把它稱爲“議會派”。在俄羅斯獨立的時候,“總統派”和“議會派”是最親密的戰友,大家並肩作戰,最終成功地將飄揚了半個世紀之久的紅旗從克里姆林宮上空拽了下來,將俄共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但是在獨立之後,“總統派”和“議會派”爲了爭奪權力,很快就對立起來,隨着時間推移,矛盾變得越發來尖銳。一九九三年十月,兩派之間的矛盾達到了極致,“議會派”宣佈葉利欽違反憲法,罷免其總統職位,由議會派領袖亞歷山大魯茨科伊代行總統權力。由於葉利欽推行的“休克療法”失其大失民心,議會派的主張得到了多數人的支持,克里姆林宮易主似乎已經是定局了。

    但葉利欽轉手就給議會派上了一課,調動軍隊包圍議會大廈,並且直接向議會大廈開炮,導致一千多人死傷,議會派當場就跪了。議會大廈外響起的隆隆炮聲粉碎了議會派將葉利欽趕出克里姆林宮的企圖,也粉碎了俄羅斯民衆最後一絲幻想。他們原本以爲換一種政治體制一切都會好起來,現在才發現這一切不過是政治家忽悠人的鬼話,寡頭們篡奪國家資產的陰謀,而他們現在卻要爲政治家的鬼話和寡頭們的貪婪買單,這種信仰崩潰、希望幻滅的絕望擊倒了很多人,爲此自殘甚至自殺的着實不在少數。

    蕭劍揚暗自揪心。老頭子頹喪至此,波琳娜泉下有知,恐怕難以安心吧

    安娜神情黯然:“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大半輩子都在大學裏教書做學術,耗兢兢業業,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和智慧,現在卻被拋棄了,連住房都沒了,想回鄉下做個農民,卻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種田,這種痛苦是沒法用言語表達的。所以他酗酒,他跟人吵架,和年輕人一起跑去偷東西,除了這些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蕭劍揚沉重的嘆息:“你們這些年真的太苦了。”

    安娜說:“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的國家沒了,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爲此付出代價。”

    是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國家都四分五裂了,平民百姓還想好過很可惜,這麼淺顯的道理很少有人懂,所以同樣的悲劇一次次的上演。

    走到半路,蕭劍揚又看到了那對給他指過路的小夫妻,他們正給馬車套上馬往山上趕,看到安娜便齊聲叫:“伊凡太太好”

    安娜問:“又要上山去運樹葉呀”

    男孩說:“是啊,天氣轉暖,莊稼長起來了,得施肥,不然沒收成化肥一天一個價,根本就買不起,只能上山去運些樹葉回來做堆肥。”

    女孩微笑着:“伊凡太太,你要不要蘑菇要的話我順路幫你採一點回來。”

    安娜說:“那麻煩你們順路幫我採一點回來,家裏來客人了呢,得多做幾個菜請他品嚐。”從籃子裏拿出一個黑麪包遞給女孩:“你們沒帶午飯吧進山要很久呢,不帶點喫的怎麼行呢來,拿着,到山上喫。”

    女孩感激地說:“謝謝伊凡太太”接過麪包珍而重之的放好,然後上了馬車,和丈夫一路飛馳着朝山上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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