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行駛,火車將廣袤的俄羅斯大地拋在了後面,經滿洲里入境,穿過蒼茫的呼倫貝爾大草原,蕭劍揚一覺醒來,已經身在哈爾濱火車站了。

    他給金南一打電話:“我已經回國了,現在在哈爾濱。”

    金南一明顯鬆了一口氣,顯然他很擔心蕭劍揚繼續滯留在俄羅斯,生出無法控制的變數來。他問:“接下來你想去哪裏”

    接下來想去哪裏

    蕭劍揚皺着眉頭,金南一給他放了一兩個月的假讓他好好放鬆一下,調整一下心態,然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半晌,他才說:“我想去一趟上海。”

    金南一說:“那就去吧,錢夠嗎”

    蕭劍揚說:“足夠的,我先去買機票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金南一也回國了,跟鐵牙犬中隊一起回來的。經過長達數個月的殘酷廝殺,他大致上完成了上級交給他的任務,讓進入車臣參戰的中亞恐怖組織元氣大傷。但這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戰爭,只要滋生恐怖主義的土壤還在,恐怖份子就會像地裏的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長一茬,根本就殺不完,而他接到了更加重要的任務,只能帶鐵牙犬中隊回來。

    放下電話,他對隊員們說:“你們隊長已經回國了。”

    蕭鴻飛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是回來了,我真擔心他會留在赤塔給帕娃的父母養老送終呢”

    曹小強居然點頭:“以他的性子,不是沒有可能的。”

    金南一說:“好了,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接下來你們會有一段長假,有傷的抓緊時間養傷,沒受傷的可以四處走走,想去哪裏去哪裏,儘量放鬆。”望向曹小強:“88,47去上海了,你要不要去一趟,見見那個扎馬尾辮的小姑娘”

    曹小強黯然說:“算了,我還是留在基地裏訓練吧。”

    金南一說:“去見見她不會有壞處的。”

    曹小強苦笑:“見了又能如何還不如不見。”

    金南一嘆氣,不再勸了。

    這年頭坐飛機還是比較奢侈的事情,捨得買一張機票的人不算多,所以機票挺好買的,蕭劍揚沒費多大的勁就買了一張。然後登上飛機,直飛上海。

    三個小時後,飛機抵達上海,他換乘地鐵,然後是出租車,來到趙晨菲居住的小區。剛走到大門就看到一個小不點搖搖晃晃的從停車升降杆下面鑽出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粉樸樸的小臉白裏透紅,小嘴咧着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似乎頗爲得意的樣子。後面有個清脆的聲音頗爲抓狂的嚷嚷:“你又跑出去,你又跑出去這回我非打你屁股不可”小不點一聽,咭咭直笑,兩條小腿加快速度逃跑他該不會是自己一個人從小區裏跑出來探險的吧這個探險家還太小,而且似乎有走路不看路的壞習慣,一個踉蹌往前僕,差點摔倒。不過他反應很快,兩條小胳膊一抱就抱住了蕭劍揚的腿,免於跟大地媽媽接吻的悲慘命運。

    他擡起頭,向高出自己一米多的蕭劍揚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蕭劍揚怔怔的看着他,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笑意。

    接着一個小女孩一陣風似的衝出來一把將他抱回去,罵:“你這個搗蛋鬼,一有機會就往外跑,外面有什麼好看的你不怕被汽車壓扁啊還抱上陌生人的大腿了,真是欠揍,你就不怕咦”她噼哩啪啦的數落了一通,才注意到蕭劍揚,眨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下他,認出來了:“哥哥”

    是小虹。一年不見,她又長高了一截,兩根戴蝴蝶花的小辮子變成了馬尾辮,那張原本圓圓的可愛小臉開始朝鵝卵臉演變,蕭劍揚差點認不出她來了。蕭劍揚說:“是我,小虹,你媽媽在家嗎”

    小虹說:“在家呀,剛喫完午飯,她帶我們下來小區花園裏玩,結果”指了指那個小不點,告狀:“結果一不留神他又跑出大門外真是煩死他了,怎麼關都關不住,時時刻刻都得看住他”

    小不點衝蕭劍揚張開兩條胳膊,叫:“哥哥,哥哥”他肯定不認識蕭劍揚,但聽到姐姐叫哥哥,馬上就跟着叫,順便找個靠山,免得被姐姐修理沒人幫。

    蕭劍揚伸手將他抱過。小不點很輕,身體很暖,就像團小火球,抱在懷裏,心也跟着暖了起來。他在小不點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說:“會說話了啊。”

    小虹說:“會跟我吵架了呢,而且不管闖了什麼禍,永遠都是理直氣壯的,我都快讓他氣死了。”

    小不點說:“我我有理,我就有理”

    小虹說:“你有個屁理,歪理一堆”用手指狠狠颳了一下弟弟的鼻子,拉着蕭劍揚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進去,邊走邊問:“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蕭劍揚說:“剛到。”

    小虹問:“這次你有幾天假能多玩幾天嗎”

    蕭劍揚說:“可以啊。”

    小虹拍着小手歡呼:“太好了總算有人陪我玩了”

    蕭劍揚看着這個雀躍不已的小女孩,嘴角一勾:“平時弟弟不陪你玩嗎”

    小虹說:“他陪我玩個鬼,不是爬樓梯就是爬窗臺,要不就玩水玩插座,調皮得要命,我光是看着他就夠了,還玩什麼玩”

    小不點一臉委屈的看着姐姐:“你老是打我”

    小虹氣鼓鼓地說:“打你打得輕了等你長到七八歲了我還要揍你,狠狠的揍”

    小不點嘟嚷:“你再打我我就告訴媽媽,告訴媽媽”

    小虹哼了一聲,對蕭劍揚說:“他就會一招,被修理了就找媽媽告狀,然後就是我被修理,有理都變沒理”

    看樣子這對姐弟積累的“矛盾”還真不少,以至於姐姐已經放出“女子報仇,五年不晚”的狠話,打算等弟弟到七八歲了再狠狠地修理他現在還太小,不能打,怕打壞了。

    姐弟倆一路鬥着嘴,走進了小區花園。

    小區花園裏,一樹樹的玉蘭花競相綻放,一團團一簌簌的壓彎了枝頭,成羣彩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風吹過,花香瀰漫,花瓣漫天飛舞,匯成一陣陣花雨紛紛揚揚的落下。落花如雨中,趙晨菲慵懶的半躺在涼亭石椅上,背靠着柱子,神情專注的讀着一本詩集,臉上帶着恬靜的笑容。紛飛的花雨中,長髮披肩的她儼然就是蒲松齡筆下那美麗多情的花仙子的化身。

    但她的清靜馬上就被打破了。小屁孩使勁掙扎讓蕭劍揚放他下來,然後搖搖晃晃的朝她跑過去,叫:“媽媽,媽媽”慌得她趕緊放下書,跑出涼亭在他被絆倒之前將他抱起來,責怪:“躲哪去了你姐姐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你”

    小不點抱着媽媽的脖子咭咭直笑,一個勁的用自己的小臉蛋去蹭媽媽的臉頰,萌得不得了,任何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只要對媽媽使出這招,當媽媽的想要發火還真不容易。

    小虹氣咻咻的告狀:“他又跑到大門外去了真不知道大門外有什麼好看的,天天挖空心思往外面跑,就不怕被人家抱走啊”

    趙晨菲在小不點的屁股上輕輕打了一下:“調皮鬼。”眸光流轉,落在蕭劍揚身上,見他面色蒼白,面容消瘦,眉宇間掠過一絲憂色,微笑:“回來啦”

    那語氣,好像他只是出了趟遠門,在親戚家玩了幾天似的。

    蕭劍揚說:“部隊放假了,過來看看你們。”

    趙晨菲嘆氣:“你們部隊想放個假可真不容易。”

    蕭劍揚說:“沒辦法,特殊部隊嘛。小媽,這兩年一切都還好嗎”

    趙晨菲說:“一切都好,衣食無憂喫飯了沒有”

    蕭劍揚搖頭。

    趙晨菲把兒子放到肩膀上:“走,上去,我給你做飯。”

    蕭劍揚說:“不用了,小媽,我泡碗麪喫就行了。”

    趙晨菲白了他一眼:“你差不多兩年沒來了,好不容易來一趟還要泡麪喫,你喫得下我都不好意思小虹,幫我拿書。”

    小虹哎了一聲,合上那本裝訂古樸的詩集抱在懷裏,拉着蕭劍揚的手跟着媽媽走向電梯。

    趙晨菲邊走邊打量蕭劍揚,有些心疼:“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生病了”

    蕭劍揚說:“沒事。”

    趙晨菲說:“氣色都差成這樣了,還說沒事這次我不管你用什麼理由,一定要留下來住一段時間,我幫你好好調理一體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像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嗎一定要多住一段時間,聽到了沒有”

    蕭劍揚勉強一笑,說:“好啊。”

    電梯門關上了,電梯一路往上升,小不點揮舞着小胳膊呀呀直叫,天知道他在樂些什麼。趙晨菲問:“你一個人來上海的嗎蘇紅的男朋友呢”

    蕭劍揚說:“就我一個人來,他沒來。”

    趙晨菲問:“他真的跟蘇紅分手了”

    蕭劍揚嗯了一聲。

    趙晨菲嘆了口氣:“我真看不懂你們,明明心裏都是有對方的,卻非要分手,弄得大家都傷心你有跟陳靜聯繫嗎”

    陳靜

    聽到這個名字,蕭劍揚死灰一般的心裏不自覺地漾起一圈小小的漣漪。

    快兩年沒見面了,她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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