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天際泄落,灑入谷地中,沉睡了整整一晚的谷地甦醒過來,數十名武裝人員陸續揉揉惺忪的睡眼爬起來,對於他們而言,一天的辛勞又開始了。

    這些武裝人員普遍很瘦,衣服破破爛爛,穿着一雙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解放鞋或者用汽車輪胎自制的拖鞋,有不少連鞋都沒得穿,跟電影裏那些西裝革履、身後還跟着一大羣保鏢的毒梟形象相去甚遠。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其實他們並沒有從製毒販毒這一暴利行業賺到多少錢。在金三角地區,鴉片、海洛恩之類的毒品其實並不值錢,這些種植、製造毒品的人,其實跟中國的農民沒什麼區別,辛辛苦苦的耕作,賺到的錢少得可憐,用金三角某位毒梟的話來說:“我們賣出一公斤白粉,賺到的錢只能買一支自動步槍”這玩意兒的暴利在於中間銷售渠道,經過各國的販毒集團一次次轉手,層層加碼,最終賣到癮君子手裏的時候,這玩意兒已經是身價百倍,在金三角地區這玩意兒被光明正大地擺在街邊攤檔上論斤賣,而到了第三國,在那一座座繁華的城市最陰暗的角落,這玩意兒是論克賣的,身價翻了何止百倍

    這些種植罌粟的武裝人員面黃肌瘦,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他們種出來的東西卻讓無數小康之家轉眼之間一貧如洗,甚至家破人亡。對於他們而言,種植罌粟只是一種謀生的手段,金三角這破地只有這個才能賺到一點錢,種別的都是虧本的,不想餓死的話只能種它。但對於周邊國家的老百姓而言,他們的謀生手段卻讓無數人家破人亡,這種種植罌粟、製造毒品的換飯喫的人通通都該下地獄

    他們也知道自己會下地獄,但他們並不在乎,因爲他們本來就活在地獄中。爲了搶地盤搶生意,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血洗一個個村莊,跟同行火併殺個血肉橫飛,爲了將毒品交到買主手中,他們可以悍然襲擊邊防哨所殺死邊防官兵爲了生存,他們早就把做人最起碼的良知都給扔掉了。下地獄那是以後的事情,他們只要活在當下就足夠了。

    差力通伸個懶腰,推開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的妓女,穿上衣服走了出去。這妓女是從曼德勒那邊過來的,有白人血統,很漂亮,在牀上可謂熱情似火花樣百出,總是能將他口袋裏的鈔票連同他的體力一起榨個一乾二淨,令他欲罷不能。換作平時,他可能還要趁熱再來一發,但今天不行,有個大客戶要訂一大批貨,他得抓緊時間監督那幫傢伙把貨趕出來,不然的話一大筆錢可就沒了。

    他走出去,看到士兵們正在有氣無力的操練,兩個十五六歲的娃娃兵躲在一邊偷懶,他二話不說,抓起鞭子把他們抽了一頓,抽得他們哭爹喊娘。在金三角地區,這種娃娃兵很多,各大軍閥之間接連不斷的拉鋸戰每一天都在批量製造無家可歸的孤兒,然後這些孤兒爲了活命,被迫加入軍閥的軍隊,反過來加劇這一地區的動盪。他們是最廉價的炮灰,在軍營裏幹最重的活,受最多的氣,沒有工資,一天給兩頓飯喫就行了,每次打仗他們都要衝在最前面,死光了也沒有人可憐。差力通手下也有好些娃娃兵,他對這些孩子一點同情都欠奉,儘管他本人就是從娃娃兵中熬出來的。偷懶往死裏打就是了至於逃跑抓住直接開膛剖腹甚至點天燈

    在皮鞭的威脅下,士兵們操練的積極性明顯得到了提高。只是他們肚子裏沒有一點油水,打老遠都能聽到一陣陣咕咕聲,再怎麼操練也練不出多少氣勢來,只是提提神而已。

    差力通叫來自己的副手:“頌猜,巡邏過營地沒有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頌猜跟差力通一樣,都是從娃娃兵熬出來的,當娃娃兵的悲慘經歷把他變得冷酷無情,殘忍嗜殺,毫無人性。但不得不承認,這傢伙實戰經驗很豐富,所以差力通對他極爲倚重,讓他掌握着整支部隊裏最爲精銳的一批老兵,負責整個地盤的安全,防止有人逃跑,也防備敵人的滲透。

    頌猜說:“放心吧,我都巡邏過了,鐵絲網和圍牆完好無損,靠近圍牆的地方沒有發現任何腳印,很安全。”

    差力通說:“小心點,我們可是闖進中國境內殺了他們的人的,中國軍人一定會報復,而且是不擇手段地報復,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時候找上門來。得提高警惕,我可不想在夜裏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他們摸進房間裏割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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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頌猜回想起當年那羣頻繁出沒於金三角,一次次將金三角地區針對中國的販毒武裝和反華勢力一鍋端,叫他們一夜之間死得一個不剩的幽靈,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雖然那羣幽靈已經消失了好多年了。但是他們的陰影依然籠罩在金三角上空,要不少毒梟,寢食難安,誰也不知道這羣魔鬼爲什麼會突然消失,更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就因爲不知道,所以越發的恐懼。他們爲了報復,那位在金三角做臥底,讓他們整個販毒集團灰飛煙滅的的女警軍官潛入中國去滅了他滿門,對於中國軍隊而言,這是極大的挑釁,不報復的話,他們就不叫中國軍人嗎誰知道那羣魔鬼會不會冒出來找他們算賬嗎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爲好。

    “我會加強人手巡邏,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的。”他拍着胸口說。

    差力通說:“這樣最好了。”

    喫早飯的時間到了,炊事兵擡出一桶一桶的食物。士兵們結束了操練,紛紛拿出飯盒,亂哄哄的圍上去,搶着將桶裏的食物裝進自己的飯盒裏。他們名爲軍隊其實也沒有多少紀律的,雖然差力通一直在用軍隊的紀律要求他們,但沒有什麼效果。在操練的時候他們還像點模樣,但是一到喫飯時間馬上就變了樣,沒辦法,他們扛槍就是爲了喫飯。

    早飯就是白米飯和野菜,簡單的很,絕對談不上美味,但是這些面黃肌瘦的士兵仍然搶得很兇,搶到了就跑到一邊去狼吞虎嚥,一點也不介意。事實上他們也沒有挑剔的資格,在戰亂頻繁的緬北地區,像他們這種炮灰能喫飽就算不錯了,想喫得有多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差力通作爲整個團伙的首領,當然不可能跟炮灰們一起喫野菜和白米飯。他踹倒幾個搶飯搶的太兇,已經犯了衆怒的傢伙,警告他們老實一點,然後和頌猜一起回到小餐廳裏。馬上他的廚師將早就準備好的酒菜一一端了上來。紅燒牛肉、紅燒鹿肉、燉得爛熟的猴子肉都是些在山區難得一見的美味佳餚。此外還有來自法國的葡萄酒,對於緬北山民而言,這樣的伙食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了。跟他一比,外面那些士兵喫的簡直就是豬食。差力通當然也知道這樣會讓士兵們非常不滿,不患貧而患不均嘛,但他不在乎,幹這一行都是把腦袋掛在腰間去掙幾個小錢,搞不好哪天腦袋都沒了,想那麼多幹嘛抓緊時間享受吧。他斟了滿滿兩杯葡萄酒,將其中一杯推到頌猜面前,舉杯說:“兄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再堅持一下,等這批貨出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頌猜說:“但願一切順利吧,士兵們都好久沒有領過工資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會造反的。”

    差力通說:“一定會順順利利的。這筆買賣做成了我們就可以喫香的喝辣的,大半年都不用爲喫飯發愁了。乾了這杯,預祝我們賺到大錢”

    兩個人大塊喫肉,大杯喝酒,開懷暢飲。這時,那位亞歐混血的尤物扭着水蛇腰走了進來,鼻翼抽動着,曼聲說:“喲,早餐還挺豐盛的呢”

    差力通笑罵:“你這個懶婆,太陽都曬屁股了纔起來過來陪我們喝酒”

    尤物笑盈盈的走了過來,拿過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跟着兩個大男人一碰,一飲而盡。頌差豎起一根大拇指:“朱莉,你真是好酒量。”

    差力通哈哈大笑,說:“這算什麼了別說葡萄酒,白酒她都能喝下半斤有空讓你見識一下。”

    頌猜說:“那我倒要見識一下了”

    正說着,外面突然起了一陣騷亂,有人放聲驚呼,有人大聲慘叫,嘈雜得不得了,儼然鬧市中的車禍現場。

    差力通正摟着朱莉要親呢,被這麼一吵,頓時大爲掃興,不滿地罵:“外面到底怎麼回事啊這麼吵”

    頌猜說:“我出去看看。”

    還沒等他站起來,兩名軍官便急匆匆的衝了進來,臉色發白,帶着極大的恐懼,進來就帶着哭腔叫:“老大,不得了啦,大事不好了”

    頌猜問:“出什麼事了,外面怎麼這麼吵”

    軍官嘴脣直哆嗦:“中毒,士兵們都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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