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電話鈴聲將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張蘇泉給驚醒了。這些天來他一直在緊張地關注着戰局變化,指揮撣邦革命軍靈活機動,給予緬泰聯軍一輪輪大規模殺傷,戰果輝煌,但他本人也累得夠嗆,一天到晚都呆在指揮部盯着地圖和沙盤,接聽電話,看電報,鐵打的都受不了,所以剛纔他實在是熬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結果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電話給吵醒了,他揉揉熬得通紅的眼睛,拿起電話:“喂?”

    那頭傳來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語氣急促:“參謀長嗎?我是曹焰,331團團長曹焰!”

    張蘇泉迅速在地圖上找到331團的位置,頓時心裏一沉:這個團就部署在老羅寨附近!他沉聲問:“是不是老羅寨出事了?”

    曹焰顫聲說:“老羅寨……遭到敵軍偷襲,駐守在那裏的兩個連已經全軍覆沒!”

    張蘇泉厲聲問:“補給站呢?補給站怎麼樣了?”

    曹焰喉嚨咕嚕一聲,有些費力的說:“被……被炸掉了!”

    張蘇泉面部微微扭曲,怒吼:“你們是怎麼搞的?我千叮囑萬叮囑,讓你們一定要加強老羅寨方面的戒備,別讓敵軍有機可乘,你們倒好,我話都還沒說完補給站就讓人給炸了!”

    曹焰的聲音透着恐懼:“參謀長,我遵照你的命令,在老羅寨一帶增派兵力,每一條路線都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按理說已經是天衣無縫了,可是……可是我們真的不知道那夥人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的啊!他們就像幽靈一樣出現在老羅寨,在極短時間內就消滅了駐守在那裏的部隊,直到我們聽到爆炸巨響才意識到補給站遭到偷襲,等到我帶人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張蘇泉厲喝:“什麼叫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就不信他們真的是幽靈,能憑空冒出來又憑空消失!給我追!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挖出來,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曹焰高聲說:“明白!”

    張蘇泉說:“如果抓不住他們,你提頭來見!”說完砰一聲掛了電話。

    值夜班的參謀們都給驚動了,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他們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張蘇泉懶得解釋,只是盯着地圖,神情陰鶩,異常難看。

    老羅寨補給站是撣邦革命軍一個非常重要的補給站,那裏面儲備有兩三億發子彈,上萬發各種口徑的炮彈,還有大批零部件、油料、食品、藥品,這些都是坤沙集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海外走私過來,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戰略儲備,是他們割據金三角,與緬泰兩國分庭抗禮的資本。現在這個補給站被炸掉了,前線正在與緬軍殺得難分難解的部隊補給大受影響,再加上緬泰聯軍空軍的狂轟濫炸,他們很快就會陷入彈藥匱乏的困境,到那時,潰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必須得撤退了……

    只有主動撤退,收縮防線,才能讓補給線恢復暢通,讓部隊的戰鬥力不至於受影響。只是不聲不響的放棄那麼多地盤,對部隊的士氣將是一個重大的打擊,軍隊裏那些一直不服他和坤沙領導的撣族人**怕是要生出異樣的心思……

    難,難啊!

    世人只知道他和坤沙稱雄金三角,所向無敵,風光無限,可又有誰知道他們這麼多年以來其實一直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會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看着地圖上那一個個指向東枝、景棟、滿星疊的箭頭,張蘇泉只覺得心力交悴,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能否取得戰爭勝利產生了懷疑。

    根據他的命令,曹焰所率領的331團對襲擊者展開追擊。誰都知道,追擊沒有多大的意義,該死的人死了,該炸的東西也炸光了,就算他們能將襲擊者挖出來碎屍萬段又能怎麼樣?難不成還能讓那些被炸掉的彈藥物資重新從地裏長出來不成?但他們必須追,不追的話他們沒法向坤沙、張蘇泉交待!

    於是,整整一個團,上千名撣邦士兵追進了密林裏。

    炸掉補給站之後,蕭劍揚果斷下令大家按原定計劃撤退。他們其實也只比曹焰搶先了半個小時而已,拉開的距離並不大,331團發了狠的猛追,想擺脫他們並不容易。

    但是,追擊從一開始就不順利。

    首先倒黴的是尖兵。他們打着手電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用手電筒照着地面,尋找着

    敵人的腳印。在黑暗中打着手電筒去追擊敵軍無疑等於告訴對方他們在這裏,這很危險的,但是撣邦革命軍也沒有辦法,他們可沒有微光夜視儀、紅外熱成象儀這類很多國家的特種部隊都還沒有裝備的高級裝備,只能靠手電筒了。

    於是,很快就出事了。

    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尖兵突然身體向後一仰,手一揚將手電筒甩出幾米遠,栽倒在地。跟在後面的尖兵吃了一驚,正想問他怎麼樣了,又一個慘叫一聲,仆倒在地。這下大家都學乖了,趕緊臥倒,用手電筒照過去,只見那兩名同伴都捂着胸腹要害躺在地上掙扎着,發出痛苦的**,大股鮮血從指縫間噴涌而出,顯然是中彈了。

    “有狙擊手!”

    “狙擊手在哪裏?”

    “看不見他們!看不見他們!”

    整個尖兵排亂作一團,大家瞪着黑漆漆的密林,茫然不知所措。機槍手架起機槍四處亂掃,打得樹枝噼哩啪啦的折斷墜落,但敵人的毛都沒碰到一根,也不知道是打人還是發泄自己內心的恐懼。

    狙擊手本身就夠難對付了,躲在黑暗的叢林之中用安裝了消音器的狙擊步槍朝他們打冷槍的狙擊手更加難對付,一轉眼間他們就倒了兩個,卻連敵人在哪裏都不知道,這些尖兵都是又驚又怒又怕。排長衝機槍手吼:“你們這幫蠢貨,別浪費子彈了,給我停火!”

    機槍手停止射擊。

    排長觀察四周,只見四周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天知道狙擊手躲在哪裏。他咬咬牙,叫:“火箭筒手,發射照明彈!”

    兩名火箭筒手往火箭筒裏裝填了一發照明彈,斜斜對着天空扣動板機。嘯嘯兩聲,火箭彈拖着尾焰竄出,飛上半空,從炮彈裏彈出一團東西,迅速拉成一朵小降落傘,火箭彈掛在天空中,內部的照明劑劇烈燃燒,發出強烈的光芒,山林上空彷彿多了兩顆小小的太陽,方圓數百米內一草一木清晰可見。

    這玩意兒真好用!

    但不等火箭筒手放下火箭筒,兩條彈道破空而來,正中他們胸口,兩個都仰面倒下。藉着照明彈的光芒,排長看到,兩百米開外似乎有人影晃動,他大吼:“狙擊手在那裏!機槍手給我壓住他們,其他人跟我來!”

    機槍手迅速轉過槍口對準那邊扣動板機,熾熱的彈雨帶着他們的怒火狠狠的潑了過去,直打得草木倒折草皮亂飛,那兩名狙擊手一下子就給捂在了裏面,排長帶領二十多號尖兵怒吼着衝了上去,有人甚至亮出了刺刀,他們要將可惡的狙擊手捅成篩子!

    迎接他們的是兩團從草叢中衝騰而起的火光。

    衝在最前面的排長第一個聽到爆炸悶響,看到那兩團火光在前方十幾米處騰起,他彷彿被一桶冰水兜頭淋下,心都涼了,心裏掠過一個絕望的念頭:

    完了!

    被引爆的是兩枚定向地雷。這兩枚定向地雷間隔十幾米,互爲夾角佈置,正好將整個追擊隊形夾在中間,轟轟兩聲,一千四百多枚鋼珠和數量不少的彈片裹着熾熱的鋼鐵氣息暴射而出,呈一百八十度扇面掃向那些不知死活徑直衝過來的尖兵,密如驟雨,沒有給他們留下一絲活命的空隙!

    慘叫聲密集的響起,每一名尖兵的胸部、腹部、腿部都爆開不止一朵血花,滾燙的鋼珠打進他們的身體,在他們身上開出一個個小窟窿,甚至撞碎了骨頭……他們就像是在近距離被霰彈炮轟中一樣,一個個都給打得稀巴爛,紛紛慘叫着倒下,東倒西歪躺了一地!

    幹掉這個尖兵排僅僅消耗了這波鋼雨不足十分之一的鋼珠,剩下的毫無阻礙,徑直橫衝直撞,少量在空中迎頭相撞迸出點點火星,絕大多數則擦肩而過,雨點般打在樹身上,將百米之內的樹木給打得跟馬蜂窩似的!

    兩個機槍組全傻了,忘了射擊,呆呆的看着橫臥一地的同伴,面色煞白,渾身發抖。

    絕大多數尖兵都沒有死,只是痛得滿地打滾,向看傻了的機槍手伸出滿是血污的手哀求救命。然而機槍手帶副射手就四個人,倒下的尖兵卻有二十多個,他們哪裏救得過來?只能用變了調的、帶着哭腔的聲音叫:“來人哪!快來人哪!再不來我的兄弟們就要死光了!!!”

    嘶喊聲和慘叫聲響徹山林上空,格外的悲愴,令人心酸。然而他們的對手都是鐵石心腸,絕不會因此而手軟,如果他們堅持繼續追下去,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可怕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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