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成忽然神色微微一動,盯住了一個角落。

    利用微光夜視儀,他看到,這裏的野草被壓倒,形成了不大規則的人形,這應該是長時間躺臥留下來的痕跡。他蹲下去用手測量了一下,得出一個不是很準確的數字:躺在這裏的人身高大致在167-173CM之間。再測量寬度,從盆骨的寬度來推算,這應該是個亞裔,因爲白人女子的骨架普遍比較寬大,“大洋馬”就是這麼來的,像奧黛麗·赫本那種瘦小型的美女只是少數。

    這倒是有點符合那個死丫頭的體型特徵了。在鬱成的印象中,那個死丫頭的身高好像就是167-168,很是高挑。當然,這個高挑是放在國內,在女孩子身高普遍170以上的塞爾維亞,她這身高一點優勢都沒有。

    居然躲到這裏來,那死丫頭可真聰明。

    他關掉微光夜視儀,打開戰術手電筒以這裏爲中心,對四周進行更細緻的搜索。很快,他發現了腳印,雖說劉豔也無師自通地做了一些清理痕跡的工作,比如說將踩倒的野草和藤蔓扶起來,掃掉落葉上的腳印什麼的,但她畢竟沒有接受守專業的訓練,做得很粗糙,非但沒有起到清理痕跡的作用,反倒留下了更加明顯的痕跡。不過一個生活在和平環境中的女孩子突然遭遇這麼可怕的事情,還能冷靜下來想方設法的掩飾自己的行蹤,清理掉一些痕跡,這本身就很難得了。

    鬱成勉爲其難的將對這個聒噪鬼的印象分從負分滾粗上調到了一分……

    沿着這些痕跡,他來到了一棵大樹前。這棵大樹前有好些沒有徹底清理乾淨的腳印,顯然劉豔不止一次在這裏徘徊過。他仔細搜索四周,蕭劍揚教過他:當一個人的情緒走向極端的時候就會千方百計的發泄,而在發泄的過程中會留下很多無法抹去的痕跡,通過捕捉這些蛛絲馬跡,往往會有驚喜發現。從這凌亂而密集的腳印不難看出,此時劉豔的情緒很不穩定,她肯定會在這裏做點什麼發泄一下,仔細觀察的話沒準能發現點什麼。

    幾分鐘後,果然有了發現:他注意到那棵大樹樹身上攀附着的樹寄生藤被切斷了一處,雖然她很小心的恢復了,但痕跡仍在。他伸手過去敲擊那處,手感不一樣,這處的樹皮似乎有點鬆動。他用手電筒照着,拔出戰術刀,從樹寄生的斷口處插入,小心翼翼的一撬!

    巴掌大一塊的樹皮被撬了下來。他收回戰術刀,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只見上面用鋼筆寫滿了絹秀的蠅頭小字:

    “昨天對我來說簡直是災難性的,僅僅是一次停水電停事故,僅僅是想出去買一桶水回來衝一衝馬桶,居然陰差陽錯的讓我捲入了一場南斯拉夫與北約特工之間的暗戰……那個拼得全隊陣亡獲得了高級機密逃回塞爾維亞,然後又被自己人出賣並且殘酷折磨,身負重傷的女特工,就這樣將她好不容易搞到的情報塞到我的手裏,然後引開追兵,慘烈地戰死了!是的,她死了,我聽到她最後時刻的怒吼,她在喊鐵托萬歲,南斯拉夫萬歲!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我逃出了貝爾格萊德,但小陳沒能逃出來,他中彈了。我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我沒有辦法聯繫他,只能祈禱大使館早點知道他的遭遇,把他營救出來吧。再怎麼說中國跟南斯拉夫也是友好國家,只要國家出面了,他們應該不敢拿小陳怎麼樣的。我不敢去想小陳了,那些可怕的敵人正像死神一樣追逐着我,只要我走錯一步,就得粉身碎骨!博斯科維奇,你把你用命換回業的情報交給了我,給了我最大的信任,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把這份情況送到需要它的人手裏!”

    鬱成撇了撇嘴。蕭劍揚又對了,一個人在情緒走向極端的時候,必然是想辦法發泄,而劉豔發泄的方式就是將自己的遭遇,自己的心情寫下來,並且小心隱藏起來。只是……這種發泄方式並不聰明,在發泄之餘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這會進一步收容她的退路。他拿出水彩筆在上面一陣亂塗,將字跡完全塗掉,然後往樹身塗了點強力膠,把樹皮重新按回去,並且在上面做了一點手腳。

    北約間諜和他們的走狗並不是笨蛋,在鎮裏找不到人,遲早會搜山的,他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搞定之後繼續搜尋,沿着她留下的痕跡一直往更深處走,來到了一條小溪。在溪邊,他發現了她留下的腳印,顯然,她躲藏的時候經常來這裏喝水。鬱成在四周搜索了十多分鐘,終於發現溪邊一塊石頭有鬆動的痕跡。他用戰術刀小心的將石頭周邊的泥土挖掉,以免下面有詭雷。清理掉泥土,沒有發現詭雷,他才加倍小心地將那塊石頭撬起————

     

    ;下面同樣壓着一塊樹皮,上面寫着:

    “今天冒險到鎮子裏的網吧上網,在最偏僻的位置用電腦讀取了U盤裏的文件,真相極其可怕……他們要的不是打敗南斯拉夫,他們要的是紅旗從歐洲,從整個地球徹底消失,他們要的是紅色信仰灰飛煙滅!我不能再呆在這裏了,這裏太過危險……我用一張備用的電話卡給大使館打了電話,播放了一小段我下載的錄音,在示警的同時也向大使館求助,我希望他們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帶我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僅僅過了十幾分鍾,塞爾維亞警察就來了,挨家挨戶的搜索。我躲在鎮外的山頭上看着,沒能發現大使館的車,顯然,他們慢了一步。現在我只能靠自己了,我必須逃,逃得越遠越好!”

    鬱成微微點頭,又給這個聒噪鬼加了一分。打完電話立即離開小鎮,沒有傻傻的留在鎮子裏等着人家找上門,很好,很聰明。雖說她的缺點不少,但至少“胸大無腦”這一條是不成立的。

    他撿起一塊石頭把那塊樹皮搗了個粉碎,然後放回去。看到溪邊有個葡萄糖口服液的小瓶子,他撿過來砸碎,拿出一支藥劑往這堆玻璃渣子裏滴了幾滴,小心的拌勻,然後放進去,再撒上一些砂子進去混在一起,這才把那塊石頭壓回原處。

    將一切恢復原狀之後,他呼叫各小組:“各小組報告你們的情況。”

    鷹狼說:“一切正常。”

    暴龍說:“一切正常。”

    風暴說:“沒有發現。”

    夜鷹說:“沒有發現。”

    蜂鳥說:“我也沒有發現。”

    鬱成說:“我有發現。立刻向我靠攏,沿途不管發現什麼都不要去碰!”

    各小組齊齊的應了一聲:“明白!”

    等各小組趕到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鬱成坐在溪邊的石頭上,向隊員們說明自己的發現:“我一路追蹤到這裏,先是在六點鐘方向,兩百米外那棵大樹上發現了她的留言,接着又在這裏發現了一份……我都處理掉了。分析她的留言,我判斷,她已經離開了這裏,在南斯拉夫警察趕到的時候就悄悄地離開了。”

    風暴問:“那她有沒有說打算去哪裏?”

    鬱成翻了個白眼:“如果她那麼蠢我們還用得着在這個鬼地方挨個老鼠洞的尋找蛛絲馬跡?到警察局去找多省事。”

    風暴嘿嘿一笑:“也是。我記得中隊長都說過這個女孩子很聰明,能讓他誇一句‘聰明’的人,肯定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的。”

    這傢伙同樣是蕭劍揚的狂熱崇拜者,蕭劍揚還是中隊長的時候,除了鬱成,就數他和鷹狼被練得最狠了。行軍或者撤退的時候鬱成是第一尖兵,他是第二尖兵,一個探路,一個清理痕跡;滲透的時候他是第一突擊手,鬱成是第二突擊手,兩個人配合默契,化解了無數險惡的陷阱。同樣,兩個人的感情也是極好的,可以毫不猶豫地用身體幫對方擋子彈,平時開開玩笑也是一種習慣。

    鷹狼問:“那她會往哪去?”

    鬱成說:“這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一些蛛絲馬跡,儘可能的縮短跟她的距離,在她跟大使館聯繫之後第一時間找到她。”

    鷹狼嘆氣:“簡直是大海撈針啊。”

    鬱成說:“我們不就是幹這個的麼。她沿着這條小溪下山了,我們跟着她的腳印走吧,希望能有新的發現。”

    風暴留意到,小溪的落差非常大,遍佈着巨大的岩石、荊棘和藤蔓,還有好幾條小瀑布,沒有接受過特殊訓練的話,別說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就算是體壯如牛的男子,也很快就會筋疲力盡。他有點不敢相信:“你確定她會沿着小溪往下走?這根本就不是路!”

    鬱成說:“但她真的做到了,這也是讓我再一次驚訝的地方。”

    是的,劉豔真的做到了。鬱成觀察到,她留下的腳印少之又少,不止一次從兩塊相距四五米的大石間一躍而過,或者從三四米高處躍下!那個死丫頭終於暴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哪裏是什麼明豔動人、溫婉知識的美女記者?分明就是一隻還沒有完全進化成人的大型雌性貓科動物,或者乾脆就是女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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