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爲夕,化風爲月,一笑爲顰,暮靄爲殤。

    一夜之間,她便是從空有王妃的稱號淪爲了他的女奴,當真是可笑。

    從她醒來的那一刻起,從她名爲殤的那一刻起,也許就註定了她這一生的悲傷。

    紗帳牀旁的梳妝檯前,一方葵形銅鏡襯映出女人的倒影,那張絕色的面孔,明是絕豔逼人,可容顏下卻顯得滿是憔悴,如是折損了的黃花,消瘦不堪。

    鏡中人兒纖細白皙的手指持着梳子從上輕輕地滑下她流水般柔潤的長髮,烏黑髮亮的柔軟髮絲,垂在她的胸前直到腰間,女人的動作極爲輕緩細膩,她一雙迷離的雙眼看着銅鏡中自己沒有血色的臉蛋兒,空洞的神情下佈滿了哀傷,她微動雙眸靜靜的看着,放下手中的木質琉珠髮梳,執起一盒胭脂,輕點朱脣,隨後淡然一抿。

    苦笑一聲,難忍的淚水溼了她的睫毛,緩緩的滑下她的臉頰。

    是委屈,是委屈中偏要撐起那份堅強,讓她如此的累,心如此的痛。

    爲了洛家,她付出的太多了,她想要極力的去保護她的家人,可冷邵玉,甚至他的一句微忽微淺的話便可以顛覆她的一生,打碎她所有的夢。

    好長一會兒,纔是平復了她那久久未曾安定下來的思緒。

    這會兒估計時候也不早了,只是隔着窗子的外面還沒有放亮,洛殤站起身,剛推開那扇門,便是遠遠的看見男人坐在主位上。

    隔着門微淺的縫隙,遠處高臺桌子上已快燃盡的燈盞微微的散着火光,照着男人側臉的俊美。

    他的眉頭輕蹙,眉宇之中又是帶了或多或少的睏倦,睫毛一抿,一雙狹長的迷人的雙眸正專注於手中的事情。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斜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一根白絲線束着一半以上的深藍色頭髮高高的遂在腦後,彰顯了他的俊美和張揚。

    他,怎麼還在這裏

    隔着很遠,洛殤的雙手還搭在門兩側的把手上,遲遲未動。

    “既然醒了還站在那裏做什麼”

    像是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就是不看她也知道她的行爲舉止,他的聲音無論何時都能給人一種別樣的震懾力,又不得不承認這其中也或多或少透露着性感。

    高臺座椅上的男人沒有停下手中的事情,也沒有看向她這邊,可能是門打開時的細小聲音恰好被他聽去了罷。

    洛殤轉過身輕輕的關好門,才向着他走去。

    “過來,給本王倒茶。”冷邵玉霸道的口吻命令着。

    洛殤縱使有一萬個不情願,也不得不照做。她端着茶壺倒了一杯香甜的茶遞給他,順着餘光竟也是掃了眼桌子上的紙卷。

    他這是在,抄錄經文

    只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竟會親自抄錄,不過也難怪,看這散落一地的空空褶皺的紙卷,便也是猜到了。

    男人的大手只是剛好觸碰了雕花竹翠茶杯的外側,還沒有端起,他便皺了眉頭。

    “這麼涼,還不再去重新沏一壺來”他的語氣很不好,像是難眠從而引發了心煩的憤怒。

    洛殤果斷的端起茶杯走下臺階,她不是不知道男人這是在故意的折騰她,這茶明明不涼,他這麼做無非是想把心中莫名的怒氣發泄在她的身上。

    洛殤知道,若是自己不照做,只怕這場火會燃燒的更加旺盛。

    況且,她一分鐘也不想呆在這個男人的身前,若是能借沏茶這會子時間暫時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對她來說,也是好的。

    “本王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像是察覺了她的想法一樣,冷邵玉陰冷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

    “十分鐘晉王是要我飛過去嗎”洛殤轉過頭看着男人那張可惡的臉,十分鐘,這裏距離茶亭那麼遠,這來來回回怎麼樣也不會十分鐘就回來啊

    正當洛殤皺着眉頭還未說完,只聽他淡漠無所謂的說“你還有九分鐘的時間。”

    她咬着嘴脣,來不及再同他爭辯什麼,抱緊了茶壺快速的走下殿臺,推了大殿上的黃金大門,匆忙的走了出去。

    而此時高臺上的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墨筆,他狹長的眼落幕在緩緩合上的門縫中,臉容也並沒有多少變化,五官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但是眉宇之間卻微微舒展開來,直到那扇厚重的大門緩緩合上......

    夏日太過漫長,吹不散的天空中的雲層飄來飄去,無所定處。

    洛殤沿着竹園中的主樓樓廊走,這樣便可快些,她繞過

    庭院裏那一座大的遮住初生的朝陽黃石假山,傾聽着水流動的涓涓細聲,柔美極了。

    清晨的空氣是這樣的好,就連房檐裏的鳥兒都安安靜靜的停在竹木上聆聽着感受着這其中的曼妙。

    “你也喜歡這樣的聲音,是嗎”洛殤仰起頭半含着笑,望着籠子裏的鳥兒,她的聲音極爲柔美。

    籠子中的鳥兒像是感覺到了她聲音的優美動聽,也拍打起了翅膀活蹦亂跳的上躥下跳着迴應她。

    洛殤不由的眯着眼睛,笑了。

    正當此時,只聽身後有人說“呦都由王妃淪落到爲一介奴婢了,還這麼有雅興,當真是難得呢。”

    她轉過身,雲袖正拍着手帶着一臉得意的笑向她走近,她的身後跟了三個丫鬟,各個也是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

    洛殤不想同她計較什麼,也不想惹上麻煩,想着冷邵玉給她的時間,她收了視線,剛要轉身,不想胳膊卻被雲袖死死的拽住。

    “同樣爲奴婢,你還有什麼資格裝的這般傲氣”雲袖瞪着她那雙三角眼,一臉的刁鑽刻薄,她咬牙切齒的對着洛殤說,恨不得就此將她碎屍萬段。

    雲袖心道本就是個落魄的王妃,如今更是成了一個小小的奴婢,她還有什麼資格再在她面前擺這副臭架子。

    若不是她留了個心眼兒,特意叫守門的兩個小廝幫她留意點裏面的動靜,她還不會知道居然有王爺休了這個女人這樣天大的好消息。

    上一次在寧輝堂裏,讓她僥倖的活了下來,這一次,她是斷然不會放過她了。

    “請你讓開”洛殤高傲的眸子略帶着俯視的角度看着她,她的美,那種渾身上下滿是氣質優雅的美,真是點燃了眼前幾個女人的嫉妒心,她們又是不得不承認,洛殤的姿色的確傾國,但是用雲袖自我安慰的話來講,就是長了一張狐媚的臉。

    “讓開你把我害得這麼慘,今日有這樣好的機會,我怎麼能輕易的放了你”雲袖邊說着便對旁側的幾個丫鬟使了個眼色。

    隨後幾個丫鬟便是擋住了洛殤的去路,死死的圍住了她。

    “洛王妃,哦......不,現在應該稱呼您.....洛丫頭”雲袖勾着嘲諷的嘴角得意的說着。

    “雲袖姐,是洛女奴”旁側的丫鬟也跟着起鬨打趣,刻意的強調了雲袖的話,幾個人邊說着邊拂起袖子不懷好意的笑諷。

    “是洛女奴,瞧我這記性,是...女奴,呵呵”雲袖故意的加重了音調,恨不得讓整個王府都知道此事,她說“女奴”這兩個字的時候,語氣咬的的很緊很死。

    啪

    乾脆響亮的一聲在這富麗堂皇的長廊中響起,空氣凝聚在一起,時間也暫停在了這一刻。

    當丫鬟們反應過來時,纔看清,是雲袖捂着通紅的右臉,被打的別過頭去。

    “你居然敢打我該死的賤女人,看我今天怎麼收拾你,姐妹們,給我綁了她。”雲袖還不敢想象這個該死的女人居然給了自己一巴掌,她孃的真是找死,活的不耐煩了。

    雲袖一隻手捂着右臉,另一隻手指着那三個丫鬟,催促着。

    兩個丫鬟立即上前,壓制住洛殤,另一個丫鬟奪去她手中的茶壺放在一側,只見她從腰間一拽,便是抽出一條較長的粗繩。

    雲袖順勢將洛殤的嘴堵上,幾個人將她硬是拽到一旁偏僻的樹林中,還未等洛殤來得及反應,粗糙的繩子已經勒索住她細嫩白皙的脖子,被人死死的向後拉去,勒的她無法呼吸。

    “快點,給我勒死她”雲袖站在樹下看着在丫鬟強拽下的女人那一張精緻的臉上被勒的通紅,她的雙手被人按住,無法掙扎下難忍的痛苦。雲袖便是更加的得意,咬着牙瞪着洛殤,這就是招惹她的下場。

    繩子越來越緊,洛殤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要被卡斷了,根本無法呼吸,她一雙美麗的眸子滿是水霧,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她不怕死,如今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倘若這樣了結了自己的一生,對她來講,只會是種莫大的解脫和恩賜。

    呼吸慢慢的將近停止,她的睫毛顫動着,雙目慢慢的向內靠攏,只覺得身子不聽了使喚,隨着繩子拉拽的方向栽去。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洛殤漸漸的緩和了些許,當她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並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一個男人的懷裏。

    他的胸膛很暖,很踏實。

    她側過臉,視線慢慢的向上移動,只瞧見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帶的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散漫下卻是不失英俊瀟灑,那雙滿是暖意柔情的眸子正溫如水般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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