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冷邵玉擡起頭,雙眼中略帶了幾分詫異,那墨黑狹長上揚的柳葉眉梢輕蹙着,思量着韓王剛剛的一番話。

    隨後卻是又鬆懈下來,臉色恢復了同剛剛一樣的平靜淡然,像是什麼都沒有聽過一般。

    “哥哥是不相信嗎通州刺史大人已經調查此事很久了,昨日剛好一舉抓獲了衛國黨羽二百餘人,現在正關在通州水牢裏,聽侯哥哥發落。”

    冷暮飛看着主位上的男人那一臉的淡漠,滿不在乎的神情,便是朝着他走了過去。

    繼續說:“刺史大人抓獲的只是一部分,也就是說,衛國黨羽遠不止這些。然而能號召這些人爲衛國賣命的也就只有那位當時兩軍交戰中,被亂箭射死卻不見了屍體的衛國駙馬。秦慕歌。”

    秦慕歌。

    啪的一聲,剛好拾起的碎片從一旁剛起身的女人手中滑落在地上,摔的清脆的零散聲響徹在大殿內的每一個棱角。

    兩個男人一齊將目光轉向女人。

    “我”洛殤咬着嘴脣,睫毛顫抖着,她看着冷邵玉緊鎖的眉頭,一雙眼睛露出凌厲的光芒正盯着自己,忙是低下身去收拾殘局。

    她慌張的有些手無舉措,並不是怕冷邵玉的怪罪,而聽到那個名字時,她明顯的心裏泛起一陣劇痛,像是困鎖了她多年的痛苦一下子全部爆發縈繞着她的全身心上上下下。

    好熟悉的名字,秦慕歌。

    卻又從未聽過。

    “啊”洛殤慘叫了一聲,瞬時放下剛被劃入手腕裏的碎片,只見她手腕處紅色的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從她的血管中涌出,緩緩的流淌着,直到吞噬了她的半張細弱的白皙玉手。

    主位上的男人眉頭一緊,忙起身迅速的朝她走過去,立即的俯下身半蹲在她身前。

    “你要幹什麼”洛殤見他的大掌攥住了她的裙襬的衣角,忙用手擋開,身子一點點的向後退去。

    “閉嘴”男人霸道的語氣足足可以將她冰凍千年,讓她不發一言。

    像是受了他語氣的寒冷導致,她的身體彷彿僵硬住了,不能動彈。雙手也是軟了下來,只覺得涼涼黏糊糊的液體流淌在她的手背上,其他的便也是沒了感覺。

    隨着嘶的一聲長音的響起,冷邵玉硬是撕下了她裙襬處的一條絲紗。

    直接攥起她受傷手腕的那隻胳膊,扯過他的眼前,迅速給她纏了幾圈。他纏繞的很緊,雖然沒有任何的技術含量,但剛好止住了她還在流淌的傷口。

    洛殤這才從忽忽悠悠中緩過神來,才感覺到手腕處的疼痛,她咬着發白的嘴脣,疼的不由的嘶了一個長聲。

    而男人只顧急切的包紮,讓她不禁的孱弱着開口。

    “痛”她想要慢慢的抽回停留他掌中的手腕。

    冷邵玉卻是更加了用了力道,洛殤咬緊牙關,痛的不想說話。

    “知道痛了,現在清醒了”他看着她,冷漠的說道。

    洛殤膽怯的看着他,又是別過了頭。

    冷邵玉冷哼一聲,隨後毫不慰藉她的疼痛,撇開她的手,起身便是走回座位。

    看着他起身,洛殤纔敢看他,卻只是對上了男人冷淡的背影。

    手腕處劃破若不及時的將血制止住,是很容易喪命的,而他,這是在救自己嗎洛殤心想着。

    可下一秒,她又沉了眸子,怎會,冷邵玉只是不想她死,因爲他說過要她過得生不如死,纔不會讓她這麼輕易的死去。

    所以,她根本不必去感激他什麼。

    只是她剛剛迷了心智,纔會看到他眸子裏的焦慮和憐惜。

    洛殤動了動身子,看着沾了她鮮血的碎片,她剛要去觸碰時,只聽男人陰冷的開口道:“下去”

    她怔了怔,男人並沒有看她。

    既然他敢她出去,那自己照做便是。

    洛殤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起身頓了頓,回了個是後,便是走下了臺階,隨後退出了大殿。

    待那扇厚重的大門隨着她出去後緩緩合上,坐在一側的冷暮飛纔是收回了眼底那種莫名的神情,立即轉了眸子,笑着看旁側的男人。

    “哥哥剛纔好像還很擔憂呢難道,是對她動心了”他挑着眉,看他,故意的問着。

    被他如此一問,冷邵玉蛾眉一處卻是一緊,眼神裏也略帶了些許的深邃意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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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他怎麼會對她動心,這輩子都不會,對於那個女人,他只有恨。

    “看來是被臣弟說中了,那哥哥還真是辜負了白姑娘的一番心意了,呵呵”冷暮飛眯起彎彎弧度的眼睛,笑着很好看,勾着嘴角打趣般的說着。

    卻不想,下一秒便是對上男人陰冷的眼眸,那雙銳利的眼睛恨不能殺死他,倒是讓他打了個寒顫,連連的擺手推脫着求饒。

    “臣弟知錯了,瞧我這張嘴,總是這樣沒輕沒重。”他一邊說着一邊詼諧幽默的故意的拍打了自己嘴脣幾下,來消除男人的怒氣。

    看冷邵玉轉過臉,他才如釋重負的深呼吸吐了一口長氣。

    心想着,看來白月娥在哥哥心裏的位置,仍是那麼重要,想要有人闖進這扇門裏,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他卻敢斷言,有朝一日,有個女人一定可以。

    那便是洛殤,也只會是她。

    提起洛殤,他便也想起了剛剛同冷邵玉還未說完的大事,這樣想來,他卻也覺得奇怪,那個女人一聽到秦慕歌這個名字的時候,好像特別的緊張,驚慌。

    難不成她們曾經相識

    可一個身爲衛國駙馬,一個貴爲洛府千金,何況洛柯從未讓自己的妹妹出閣,他們又怎會相識,原是他多慮了。

    “好了,玩笑也開過了,剛剛那件事情,哥哥怎麼看”

    冷暮飛見他也沒有開口,便搶先一步說:“依照臣弟調查來看,衛國的這位駙馬聽說還是那位九公主的青梅竹馬,他一生戎馬爲了衛國而戰,說到底也是爲了那位公主。衛國的半個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這麼對年,那些將領士兵自然是願意跟隨他出生入死的。”

    “能號召聚積這麼多衛國黨羽在武周邊境作亂的人,除了那位駙馬那也就只有那位跳崖的九公主了。當時前線的御庭將軍親眼看見秦慕歌深重數箭,他一定是活不了的。況且自始至終琅琊山下都沒有找到那位跳崖公主的屍體,所以臣弟斷言那位九公主,她還活着。”

    冷暮飛手指點了點桌子,語氣沉重認真,很是肯定自己的猜疑。“而且,她此時就藏在武周境內。”

    他的猜疑也並全無道理,衛國的重臣沒有投靠他們武周的,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況且大都是年紀半百的皇室宗親,就算仍有復辟惻隱之心,只怕是早已沒了能力。

    當年衛國朝臣勾結他們武周的官員,以至於衛國內部混亂髮生政變,國主被受逼迫,一氣之下抱恙歸西,撒手人寰。

    而曾有傳聞,衛國的九公主在衛國國主死後曾自稱皇女,守護衛氏江山,而閉不發喪。

    卻不料,有人將這一切消息傳入了兩軍前線,本在兩軍激戰的不可開交之時,這等如同天煞的消息一經傳開,便是徹底顛覆了整個交戰的軍心。

    大將駙馬秦慕歌帶領下的衛國精英對抗武周洛家軍本是沒有絲毫遜色,相反更有勇猛之陽剛,卻不料一聽到國主暴斃,王后自盡的消息,便是軍心渙散,勢不利敵。

    這才導致了衛國大軍中計,受到了洛家軍的四面襲擊,秦慕歌身中數箭身亡,百萬大軍全軍覆沒。

    而衛國京都的那位皇女九公主,聽到心愛的男人戰死,她便直接選擇了跳崖而亡,以此了斷她的一生。

    所以衛國活着的黨羽仍有歸心的人要麼效忠駙馬,要麼便是那位九公主。

    冷邵玉也聽說那位九公主的屍體至今仍是下落不明,有人說是被河水沖走了,也有人說早已沉入了海底等等,撲朔迷離。

    只不過,這件事恐怕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棋子有兩面,但終歸是一個顏色。也許,不是駙馬,也不是九公主,或者說,不是衛國的人。”冷邵玉一隻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動作自然而瀟灑。

    他微仰起頭,下巴略有擡高,狹長深邃的深眸中閃動着一種至高無上的琉璃,如同浩渺的星河一望不盡的深淵。

    “哥哥的意思是武周的人”冷暮飛陰了臉,聽了男人的話,他不由的仔細的想了想,若真像哥哥所說,那這件事還真就麻煩了。

    “既然這樣,通州水牢裏的那些衛國黨羽哥哥打算如何處理都殺了”

    冷邵玉微揚嘴角,輕言道:“全部放了”

    聽他這麼一說,冷暮飛更是皺緊了眉頭,滿是疑問,刺史大人是下了多少功夫才讓縣級廷尉衙門抓獲那麼多黨羽,如今卻要全部放生,哥哥的葫蘆裏又是在賣什麼藥

    可看主位上男人毋庸置疑的神情和那種居高臨上,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的王者風氣,冷暮飛便是沒有在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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