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搶了洛殤腰間的錢袋,一刻也沒有多耽擱,直接去了醫館。華錦綢緞一側的支架後,從醫館裏傳來幾聲惡吼。

    “走走走,你這毛頭小子,瞧你這一身,這錢八成你是偷來的吧還不快滾,打擾我做生意。”穿着一身文質彬彬的長衫郎中硬是把他趕了出來。

    孩子被推倒在門口的臺階上,他跪在郎中的腳下,苦求他多次也無用。咬着嘴脣,胳膊抹了抹眼淚,站起來,朝着郎中伸出手。“那你把錢還我。”

    瞧他臉上掛着的兩道淚痕,還敢同自己要錢,郎中拾起地上一旁的棍子朝着他揮打下去,並恐嚇道:“要錢我沒送你到官府就不錯了,還不快滾,當心我放狗咬你。”

    郎中嫌棄的呸了一聲,朝他吐了口唾液,嘲笑中丟下幾枚錢幣,轉身走了進去。

    “娘,我對不起,都是寶兒不好,您放心,寶兒一定會再想辦法救您的。”擦乾了淚,他跪了下來,伸出手,一個一個撿起地上的銅錢。

    華錦綢緞的支架後面,洛殤看着小小的身影。“這就是你們口中滿嘴道義安詳的武周看似同衛國的弱肉強食又有什麼區別。”

    她眼裏高高在上的不懈,彷彿變了個人一樣,眼眸裏的神情映刻的是天命皇女般傲氣。

    “你說什麼”冷邵玉蹙眉,掰過她的身子。

    洛殤搖了搖頭,怎麼又是昏昏沉沉,怎麼回事,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好一會兒她纔是站穩了腳步,擡起頭看着他。“我說什麼了”

    自從她出嫁前醒來開始,總是噩夢纏綿,幾天前摔下斷崖後,頭又經常昏昏沉沉,偶爾會浮現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卻又記不起來。

    冷邵玉鬆開她,默不作聲。

    小乞丐將撿起的幾文錢放在口袋裏,這些錢纔剛好可以買個饅頭。他晃晃悠悠的已經幾天都沒有喫飯了,踮起腳眼巴巴的瞧着熱騰騰雪白雪白的饅頭,抿了抿乾裂的嘴脣。

    “去去去,一邊討飯去。”賣饅頭的小哥拿着麪杖哄他。

    “怎麼了當家的”一旁招呼客人的婦女聽見聲音放下手中的盤子,眼瞧着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子。

    她尋思了會兒,用黃紙包了兩個饅頭,遞給孩子。“拿去喫吧。”她心善的笑着。

    小乞丐接過饅頭,掌中熱乎乎的溫度,讓他的眼睛溼潤了,捧着饅頭,轉過身,卻看見洛殤同冷邵玉站在對面,他嚇得撒腿就跑。

    衣服領子卻被身後男人一手勾住。

    小鬼拼命的掙扎。“別打我,別打我,求求你們放了我。那錢我會還上的。”

    “你別害怕,我或許可以醫治你的孃親。”洛殤甜美的笑容,讓孩子停止了掙扎,他想了一會兒,仰着頭,眨着眼睛,半信半疑。“真的嗎”

    看到洛殤點了點頭,他咧着嘴笑了,露出一排牙齒。隨後,又低下了頭,兩隻手攥着手中的黃色布袋,小聲的呢喃。“可是我我沒有錢。”

    “少廢話,還不帶路。”冷邵玉冷言冷語,那張冷冰冰的臉就這樣讓猶豫不決的孩子妥協了。

    跟在孩子的身後,這是一條幽僻的鄉野小徑,雖是屬於京師範圍,卻在很偏僻的山旁。

    磕磕絆絆的黃土石子路,除了一旁的高山,就是光禿禿的地面,偶爾能看見幾片連在一起略微枯黃的草,這一地帶看似很少有人經過,連一棵可以乘涼的樹都沒有。

    走了很久,才聽到涓涓的流水聲,眼瞧着是到了山的腳下。水在烈日炎炎日光的照射下,有些眩暈的發燙,裏面沒有一條魚遊動,清澈見底的只有搖搖欲墜的水草和靜靜沉在水底的石頭。

    住在這裏的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孩子說,他爹在他很小的時候上山砍柴摔死了,她娘帶着他兩個人一直住在這裏相依爲命十一年。一年前,他娘感了風寒後,一病不起,常年以藥爲生,近來眼睛又花了,看不清人的模樣,就連想要站住腳都很困難。

    他們又行的近一些,才勉強的能看見路邊幾珠帶刺的野花,刺鼻的香氣卻無法給人以清新的喜悅,陡坡式的小徑橫穿在雜草叢中,很狹窄,又磕絆。若是不仔細看的話,還真是發現不了這裏還有人家居住。

    不一會兒,才見一所傾斜破爛的茅草隨意搭建而成的草屋坐落在前方山間的罅隙中,周圍被籬笆圍起,院子裏的空地上,零零星星的種植幾珠蔬菜,葉子早已經枯黃,茅草周圍上空不時亂飛着幾隻鳥兒,傳來嘰嘰喳喳的叫聲。

    離得很遠就聽見屋子裏傳出兩三聲沉重的咳嗽聲,聽上去像個病重的老人。

    小乞丐嘴裏唸叨了兩聲,撒開腿朝着屋子跑去,邊嚷着:“娘我回來了,娘”

    像是顧及着什麼,他愣是回過身,喘着氣看着洛殤。“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還沒等孩子說是什麼,洛殤已經點了頭。“我答應你。”

    “謝謝你。”小乞丐拽頭先跑了。

    冷邵玉站在她的身後,白扇一合。這個小鬼一定是想讓他們替他瞞着自己乞討偷錢的事情,免得惹那位夫人擔心。

    黑漆漆的屋子,地面是黑土堆成的,往裏面走,只有一扇窗子,怪不得會這般的潮溼陰暗。

    “誰來了寶兒,是有人來了嗎誰”躺在裏面屋子牀上的婦女彷彿很敏感,聽見了腳步聲,她的整個人神情繃的很緊,一張清瘦的臉也緊張起來。

    寶兒握住婦人的手,解釋道:“他們是好人,是來給娘看病的。”

    一聽到是來給自己看病的,婦人咳嗽的更加厲害,她不停敲着旁邊的牀位,大聲的呵斥:“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往家裏帶人,不要帶人來,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聽話。”

    “可是孃的病,必須要有郎中醫治啊。如果娘死了,我也不要活着。”寶兒委屈的淚流下,又不能讓女人察覺,他摩挲了兩下,把眼淚擦乾。

    “傻孩子。”婦女抱着孩子哭成一團。

    洛殤直接過去,坐在了婦人的身邊,不管婦人是否心甘情願,還是強行爲她把了脈象,仔細的瞧着她的面色,以及癱瘓頑疾的雙腿。隨後寫了一張方子,交給孩子。

    “你叫寶兒是嗎”她的聲音很好聽。“藥我已經帶來了,你照着這上面寫的配藥,記得一定要溫火慢熬一個時辰,如果你有不明白的,喏去問他。”手指着一旁無所事事的男人。

    待寶兒同冷邵玉離開屋子,洛殤攤開一直隨身攜帶的布錦銀針。

    卻聽婦人開口。“你說話的聲音,似乎不像是武周的人。”

    “哦那我像是哪國人”洛殤拾起一根細長的銀針,剛放在眼前仔細的對照。

    婦人嘆息一聲。“衛國。”說的這兩個字,卻不免流露出悲哀的惋惜。

    洛殤笑了,沒有開口,仔細的爲她診治。

    茅屋檐下,暈火熬製的湯藥冒着熱騰騰的蒸氣,火勢很大,寶兒拿着一片大葉子使勁兒的扇,嗆的自己直咳嗽,弄得模樣更加狼狽。

    兩隻大眼睛看着從頭上遞來的白扇,忙低下頭,使勁兒的多扇了幾下,對於冷邵玉,任何一個孩子都不免畏懼,況且用這麼好的扇子煽火,這不是在暴軫天物

    “拿着。”

    聽見寒冷的聲音,寶兒嚥下懼怕的口水,接過扇子,卻軟的像一隻綿羊一樣,沒了剛剛的力氣。

    很長一段時間後,洛殤才走出來,她臉上多了幾絲疲勞。

    “我娘她怎麼樣”寶兒站起來急切的問。

    “她沒事,用不了多久,她的腿就能走動。眼睛的問題也不大,常年居住陰暗的地方纔造成了這種情況。”

    見孃親昏迷不醒,寶兒很擔心,又恐再不見此二人,他硬是將洛殤同冷邵玉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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