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裏的朱雀嘰嘰喳喳,也不知何事讓它們如此歡悅,煽動着翅膀硬是生撞着鐵鎖的金絲鳥籠,可如果真是歡暢,它們的叫聲聽上去又爲什麼那麼悽婉,難道只是人心作祟嗎。

    淺綠清幽,鳳棲寢殿的確是個極爲華美優雅的地方。

    一羣奴才擡着箱子,各種用具,丫鬟們捧着各種擺飾,匆匆的行走,不敢擡頭,生怕會撞見什麼不該見到的人,說出什麼不能說的話。

    卓錦蹲在石橋下,拿着手中的木棒拍打着衣服,看着橋上一趟趟的人來回走過,她朝着上面大嚷了一聲,不僅沒人迴應,丫鬟奴才們看見她,把腿就跑。

    這不禁讓丫頭眉頭皺緊,她愣是不明,回過身又蹲下來。

    只聽“咕咚”一聲,水花四濺,好大的一個浪花,直接拍打了卓錦一身,她臉上掛着還在流淌的水滴,整個人的模樣像極了落湯雞,特別的悲慘。

    她剛想大罵,忽然抹了抹眼皮上的水,挺着身子伸出手勾起從上面掉下來的盒子。

    紅褐色的盒子,上面刻着精巧的朱花錦萃,鶯鶯嫋嫋,一看便是女兒家的東西,她想打開這東西,奈何匣子卻上了鎖。

    靈敏的耳朵聽見腳步聲,小腦袋刷的一下轉過來,她緊緊抱着匣子,較有殺傷力的眼睛盯着迎面走過來的兩個奴才。

    看到她的機警,兩個奴才止了步,笑着賠禮,並苦求着說“卓錦姑娘,能不能把......”

    “不能”卓錦一口回絕,將匣子隱蔽的放在身後。

    她挺着臉,站起身,不懷好意的笑着說“除非,除非你們告訴我這是在做什麼”

    “這......”兩個奴才互相看了看,臉皺的和苦瓜一樣,這上頭有令,讓他們進了這裏閉口不答,萬一他們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腦袋可是要搬家的啊。

    奴才苦着臉,好生哀求。“我們不過就是辦事的奴才,也是聽上頭的意思,不知道這究竟是做什麼,卓錦姑娘,別爲難小的了,快把東西給我們吧。”

    另一個奴才更是軟磨硬泡,兩個人說的卓錦的確心軟了,算了,反正發生了什麼又能怎麼樣,索性就還給他們好了。

    她刁鑽的冷哼一聲,就要把匣子還給他們,不對,不對......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眼睛愣愣的盯着手裏的東西。

    這匣子看上去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就在她仔細回想匣子是在何處何時見過的時候,兩個奴才互相暗示,一起跑過來,準備趁她不備一把奪下。

    “不許動”卓錦大喊了一聲,高高舉起。

    她惡惡威脅道“我警告你們,再上前一步,我就把它扔到水裏去。”

    兩個奴才慌了,連聲求她,這好話都說盡了,她就是抓着一件事情不放。

    “你們到底說不說,我可告訴你們,本姑娘手可是酸了,你說我這要是一個拿不穩......”她邊說手邊一顫抖。“那可怎麼辦。”

    兩個奴才真是毫無辦法,看樣子只能如實說了。

    “是......是靜王妃要搬進這裏,這些也是她的東西。”奴才低着頭,這下好了,只能求卓錦這丫頭不要聲張。

    其實早晚王妃都會知道,爲什麼葉臻姑娘告訴他們說王爺不想讓王妃知道此事呢

    卓錦顯然一愣,她眨了眨黝黑的大眼睛,有些不肯相信。“王爺允許了”

    “就是王爺讓奴才們聽從靜王妃安排的,卓錦姑娘您......”

    奴才還沒將話講完,又是“咕咚”一聲。

    卓錦連衣服也顧不得拿,轉身就跑了。

    兩個奴才看着匣子一點點漂到荷花下,沉入水中,互相看了看,兩眼發直,撲騰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嘟囔着“完了,這回真的完了。”

    正院裏,身形纖細的女人正往架子上一件件搭落洗好的衣服,今日天

    色正好,用不了多久,這麼足的日光就會將這些衣服哄幹。

    她很高雅,無論言語還是舉止,都不像一個平凡中的女子,在她的身上總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貴氣。

    那日城隍廟前,法師的一番話,至今還讓阿玉念念不忘,都說城隍法師最靈,一年只能爲一人算一次,阿玉雖說對法師的話覺得荒謬,但並不完全否認。

    洛殤的身上真的有太多讓她不可思議的地方,她的智慧,她的貌美,她的得休,醫術,學識等等,包括她的高傲,都不是一個普通女子應有的。

    仔細思量納蘭絨雅的那一番話,若有極兇大事發生,務必要將信件交給當今的太后娘娘,只有她,才能救洛殤。

    阿玉思前想後,也沒能將夫人的話想個明白,這裏面到底有何深意。

    正當此時,卓錦從院門口跑來,她顧不得形象,嘴裏大吵大嚷,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

    “小姐,小姐,不...不好了。”她慌慌張張的跑到洛殤的身旁,拍着胸膛,想讓自己儘可能的冷靜下來。

    看她一眼,洛殤淡然輕笑,又往上搭了件溼漉漉的輕紗,柔聲道“又惹了什麼麻煩出來”

    卓錦皺着眉頭嘟嘴。“都什麼時候小姐還在這裏說笑,我剛纔在石橋下看見了一大羣人,他們正往咱們鳳棲寢殿的偏院裏搬運司徒靜雨那個女人的東西。我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就要住在這裏了”

    珠滑的指尖停落在竹竿上,她的手停頓了,卻沒有過多的情緒,依舊帶着笑容。

    “那又怎樣”她說的平淡。

    “那又怎樣那可是要大禍臨頭了小姐,你居然還笑,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馬上就要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了,你睜開眼睛會看到她那樣虛僞的臉,睡覺前還是會看到她那張虛僞的臉,那得是有多恐怖”

    卓錦一想起來司徒靜雨那每次假惺惺的笑容,她就覺得自己好餓,喫過的東西都被噁心給消化了。

    “沒有那麼嚴重。”洛殤無奈的笑笑,搭好衣服,彎下腰去提地上的木桶。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卓錦的臉都氣的青紫了,她繞在洛殤的身邊,緊跟着她說“小姐,您有點緊張的氣氛好不好。她今日能住進這裏,明日就能成爲這鳳棲寢殿的女主人,後日就能成爲整個王府的女主人”

    步子停止,是不是生活太糟糕,她整個人看起來怎麼會那麼頹廢,髮絲遊刃垂落漂浮,她半浮脣角,露出一個艱難的弧度。

    淡淡的說“隨她吧。”

    然後無聲的笑笑,走向房間。

    她怎麼還能這麼平靜,這還是她最初認識的那個小姐嗎卓錦記得,這個女孩兒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明明那麼無助,眼裏卻帶有那樣的不甘,她不甘心,所以她高傲。

    出嫁那日,她當衆羞辱莫雲,爲洛家解圍,面對麻姑的刁難,她還是那樣的要強。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得隨遇而安了,這麼沒有鬥志,這麼萎靡的活着。

    “小姐難道一點兒都不介意嗎這是晉王親口允許的,你真的不在乎嗎”卓錦衝着她的背影兒高聲喊道。

    她沒有回答,心口卻是疼了,睫毛顫抖,走進房間。

    她在不在乎,還有什麼用,又能改變什麼

    就是因爲她太在乎所以才錯成了今天這副模樣,就算在乎,還能怎麼樣哭着求他嗎

    她還有什麼顏面面對他。

    從昨夜卑微的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衫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他們之間真的不可能了。或許,從來沒有過可能。

    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就是個交易。

    看着她走進去,卓錦真是恨鐵不成鋼,她氣的直跺腳。

    自始至終,阿玉沒說一句話,昨日的事,讓她不敢在和洛殤開口,也不敢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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