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夜,好冷。

    帳內,毛氈上的女人安靜的坐着,她淺淡的眸子默默望着那縷燃燒起的熊熊篝火。

    外面傳來幾聲腳步聲,隨後走進來一個女僕,她呈着一個稱子,在洛殤身前跪下,說“夫人,這是大王叫阿紫給您送來的衣服。”

    掃了一眼那稱上的衣服,洛殤擡高了眼眸。“你叫我什麼”

    “夫人啊。”女僕愣了愣。“您今夜就是大王的女人了,做奴僕的當然要稱謂您夫人。”

    洛殤別過了臉,沒再說話。

    “夫人,把衣服換了吧,一會兒大王就來了。”

    阿巴汗現在應該恨她入骨,只憑她自己一人之力,想要逃出去,實屬困難,但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只能冒險抱着僥倖的心理試一試了。

    洛殤轉過身,面帶微笑,就像輕風不經意吹散了的桃花一樣,溫柔,美麗。她向面前的女僕招了招手,輕柔道“你過來。”

    女僕眨了兩下眼睛,順從的爬了過去。

    草原人就是這樣,單純的天性,讓他們覺得這世上只有好人,沒有惡人。即便有,也是你對我好就好,你對我不好,就是惡,永遠都是那麼直率,坦誠。

    女僕跪到洛殤面前,見洛殤又招了招手,彷彿要和她說什麼悄悄話,便聽話的上前,耳朵更近的湊向她。

    忽然,洛殤一甩袖子,一把鋒利的匕首早已準備多時,等女僕反應過來,已經太晚了,刀子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緊貼在她脖子的肌膚。

    她睜大了眼睛,沒想到眼前一個柔弱的女人,不僅隨身帶着匕首,還有如此的膽量。“來人......”

    “不準叫,再叫我殺了你。”

    聽見她的威呵,女僕乖乖聽話的閉緊了嘴巴,委屈的發出那聲。“夫人”

    “只要你照我說的做,我便不會傷害你。”洛殤在她的耳邊輕語,刀子也由架在女僕脖子處慢慢移向了她的後背。

    “把你的衣服給我。”

    片刻,洛殤換好了女僕的衣服,拾起地上的酒斟,瞧了眼被她綁在一旁柱子上的女孩兒,她昏了過去,嘴巴也被帕子堵上了。

    洛殤心裏慚愧,她從沒傷害過任何人,這一次......

    對不起了,姑娘,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我必須要逃出去,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你放心,阿巴汗是不會殺了你的,但他會殺我。

    總算是混出了帳篷,她一路低着頭,端着酒斟,來回走的時候,仔細留意這裏的每個地方。

    這草原那麼大,處處都是他們的人,要怎麼做才能逃的出去,她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了帳篷裏,根本不記得來時的路,該怎麼辦。

    洛殤就像一隻沒了方向的鳥兒,只想着飛,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口。孩子,孃親該怎麼辦,怎麼做才能帶你逃出去。

    她的眸子沉了,剛轉過身,只瞧見遠處東南一角,沒有燈火,沒有帳篷,什麼都沒有,那裏可能就是出口。想着想着,她終於也算是有了方向,低着頭端着稱酒朝那邊只拴着一匹黑馬的柱子走了過去。

    她纔剛靠近,還沒等伸手碰到那匹野馬,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什麼人”

    洛殤心裏有些慌亂,但她的自信很快便將這焦慮掩蓋了下去,轉身笑着說“今夜咱們大王高興,所以特意讓婢子給各位哥哥送來了酒水,喏”

    她說着,將酒給那壯漢遞送過去,低着頭又說“那邊的人都在喝酒喫肉,哥哥怎麼不過去,湊個熱鬧,我看今夜也無事,大王如此高興,我們也該好好慶祝一下。”

    “嗯”壯漢摩挲一把嘴邊的酒水,憨笑着急忙跑了過去,離開時還不忘回頭和她說“餵你也別在外面傻站着了,天兒挺冷,早點回去。”

    洛殤沒開口,只是點了點頭。戎狄人,真的蠻橫無禮嗎可她看到的,偏偏是最淳樸的東西。

    見此處無人了,洛殤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酒斟放在地上,然後朝着那匹黑馬走過去,柔和的手來回撫摸着馬的額頭,草原上的馬都是最難馴服的,可偏偏這匹,卻那麼的聽話。

    “馬兒,別出聲,幫幫我,幫我和孩子逃出去,好嗎”她知道馬聽不懂她說的,但通人性的傢伙應該多多少少會懂些的,只要它不叫,就是同意了。

    洛殤笑着,騎上了馬,直奔東南。

    草原上狂風不止,這夜黑沉沉的,咋一看,整片天空彷彿緊壓在頭頂,就要與這堅硬的大地接壤。

    各處的帳篷都亮着燈火,阿巴汗高興的走向那頂帳篷。

    “大王,恭喜啊,抱得了一個王室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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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是啊大王,那女的可真是美得不像話,小弟就沒見過,這世上還真他孃的如此漂亮的人兒。”

    旁邊的一人拍了拍那人的前胸。“最美的人那也得是我們大王的,兄弟們說是不是啊。”

    火堆前圍滿了男人們起鬨着大笑。

    “大王,您快進去吧,別讓人家姑娘等急了,您今晚可得好好展示一下咱們草原狼的威風,讓她們那羣武周女子那麼囂張,最好讓她叫上一整夜。”

    “瞎說,那大王不得心疼壞了。”

    又是一陣鬨笑聲,阿巴汗沒有說話,只是美滋滋的抿嘴而笑,現在想想,失了糧食,可以再取,沒殺得了冷邵玉,機會還有,如今抱得這樣一個女人,那纔是真的完美。

    “誒烏託,你怎麼不恭賀大王啊”

    烏託悶悶的冷笑“再美也是人家剩下的,玩過的東西。”

    “你說什麼”阿巴汗當場臉色就冷了下來。“別以爲你是我的弟弟,老子就會准許你胡說八道”

    “爲了一個女人”

    衆人見此不妙,忙上前阻止,寬慰兩人。

    這好心情真是大煞風景了阿巴汗冷哼一聲,一把掀開帳篷,頓時愣住了。

    外面的人見他一手拖着帳篷,一動也不動,更是沒有走進去,都好奇的過來,只瞧見帳篷柱子上,被綁着的女僕,再無旁人。

    阿巴汗怒氣衝衝,走過去,一把扯下女人嘴巴上的帕子,如狼如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人。“她呢那個女人呢”

    “夫人......夫人她...她逃了。”女僕哭哭啼啼。

    “逃了”阿巴汗一把扯下肩膀的披風,扔在腳下,抓了抓頭髮,滿臉的憤怒。

    她還敢逃真是膽子不小。

    女僕用力的點點頭。

    “廢物,一個弱女子都看不住,回來本王再收拾你。”阿巴汗冷哼一聲,直走出大帳。

    “大王大王”

    “誒呀大王,您倒是等等我們啊”男人撿起地上的披風,朝着阿巴汗緊追過去。

    女僕一直抹着眼淚,他們哪裏知道,洛殤根本就不是什麼弱女子,當時那把刀可是活生生架在她的脖子上的啊。

    “你覺得委屈既然那麼委屈,若是她回來,千萬別放過了她。”烏託擡起女人的下巴,邪惡的一笑,轉身也走了出去。

    冷冷的草原,萬里墨深,幾十匹野馬就在這深黑的夜裏,奔馳在茫茫無盡的草原上。

    沒過多久,一人指向天的那邊。“大王,她在那兒”

    阿巴汗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洛殤果真在那裏。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拄着下巴,另一隻手放在小腹上,仰着頭安靜的望着漆黑的夜空,身後的馬駒低頭喫草,忽然一切都自然美好了下來。

    “你幹什麼”阿巴汗一把握住烏託正要射向洛殤的箭,憤怒的看向烏託。

    烏託並不爲然,眼裏全是殺氣。“要她死。”

    “哥哥大王。這個女人必須得死,她就是個禍害,遲早會害了大王。”

    阿巴汗蠻哼一聲,若不是他弟弟,此時真想揚手抽他一耳光。“我警告你,你若敢傷了她,我不會饒了你。”

    烏託抿了抿嘴,什麼也不說,轉身騎上馬跑了。

    看着他離開,阿巴汗衝身旁兩個人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跟着那小子。”

    “是,大王。”

    “其他人,都留在這裏。”阿巴汗眼神鎖在遠處女人的身上,也朝着那邊走了過去。

    洛殤就這麼安靜的望着,黑暗在她的眼裏似乎也成了光明,仿若這草原上的夜空,也有了皎潔的月亮。她那雙不被污濁玷污的雙眼,清澈明亮,淡漠又暗藏淒涼。

    風吹着她的裙腳,看上去卻很和諧,是不是這世間一切到了這個女人這裏都會變得很美好很美好。

    “你還真有閒情雅緻,坐在這裏欣賞夜景。怎麼不跑了”阿巴汗抿着嘴巴笑。

    “跑我沒想過跑,不過出來透透風。”她隨口一說。

    男人雙手環抱雙肩,俯下身硬掰過她的身體,強勢的說道“你不是不跑,而是你知道,你根本跑不了。”

    阿巴汗冷笑,轉眼看向那匹黑馬。“那匹馬,從小到大,只有我騎過它,你覺得沒有我的命令,它會帶你跑出這浩淼的草原”

    洛殤皺了眉,難怪,難怪這傢伙跑到一半又跑了回來,然後愣是洛殤怎麼驅趕,它皆是一動不動,還真是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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