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漫長的夜色也盡了,窗外芭蕉輕輕的搖着,搖下晚後的露水。

    “太醫,求求您,再想想辦法,救救郡主,柳兒給您磕頭,柳兒給您磕頭了。”

    “柳姑娘,我們無能爲力啊。”

    “郡主”

    房門關着,裏面的哭聲站在門外的冷暮飛聽得清楚,他疲倦的眼睛無光的俯着腳下。

    管家從房裏出來,欲言又止,邁着緩步走過來,在他身前低聲說“主人,郡主走了。”

    “嗯。”冷暮飛只是聽着應了聲,然後轉頭,風吹的他長髮飄揚,劃過他的臉。

    他一句話也不多說,走下緩臺。

    老管家嘆氣進了屋子,打發了太醫們離開,他擺了擺手,安排侍衛將牀上冷語心的屍體下葬。

    冷暮飛一時失手殺了她,所以即便她是郡主,這下葬也不能聲張,她是過繼的女人,更不能以郡主之禮入葬,而屍體按照大周的規矩是該送往胡地的。

    “你們要幹什麼別動,別碰郡主”柳兒哭成淚人,她跪在牀下伸開手臂擋在白絹前。

    “柳姑娘,我們是來給郡主下葬的。”侍衛解釋。

    柳兒瞪着仇視的眼睛,一雙眼睛仔仔細細的看着這羣人,她破涕而笑,紅腫的眼中佈滿了血絲。

    “我看誰敢”柳兒拿出腰間的刀子忽從地上站起,鋒利的刀尖對着面前的侍衛揮動。

    “你們殺了郡主,我要殺了你們給郡主報仇,我殺了你們”柳兒持着手中的匕首胡亂揮舞,她不聽勸阻不看是誰,不要命了的一陣亂捅。

    她是冷語心的貼身奴婢,冷暮飛留過話,會饒她一命。

    “管家,這”侍衛都退後,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女人太過激動,但又不能出手傷她。

    管家眯起眼睛,似乎另有玄機,他說“柳兒,奴婢就是奴婢,主子死了再跟一個便是,這裏還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老管家回頭對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不用理會這個瘋女人。

    柳兒傻笑着哭道“我是奴婢,我卑賤,但也好過你們這羣僞善的人”

    “憑你們也配給郡主下葬冷暮飛呢他在哪兒我要他親自請郡主入土爲安”

    啪

    老管家揚手甩了丫頭一個耳光。

    柳兒栽倒於地,嘴角隱隱流下血,滴在地面斑斑點點,她看着自己凝聚的血液在流淌,癡笑着擡頭。

    “禽獸你們這羣禽獸”

    管家惡狠的瞪着她,手掌擰成了拳頭,他彎身一把抓住柳兒的頭髮將她從地上拽起。

    “主人讓我留你一條賤命,可惜你這丫頭不懂得感激。”管家說罷,將她推到地上。

    “把這個丫頭解決掉。”

    侍衛們單看着,幾分猶豫。“可主人那邊”

    “主人哪裏有心思去管她的死活。”管家冷笑。

    侍衛們點頭,握住腰間的長刀,一步步朝柳兒走去。

    柳兒趴在地上,她沒求這些人放過自己,她爬向牀的位置,身體伏在牀板上,抓起女人的手哭着說“郡主,柳兒來陪你了,再也別丟下我。”

    侍衛舉刀,一聲疾風,蓋在屍體上的白絹濺上大半血紅。

    管家嫌棄的擺擺手,命人把屍體擡走。

    後廊懸在房檐上的籠子空了,下人說,那隻朱雀在一夜寒霜下凍死了,今天早上發現的時候,身體還是硬的。因爲這,幾十個侍女跪在大堂直到現在都不敢起來。

    男人背靠柱子坐着,長髮輕拂他俊美的面容,嘈雜凌亂撩刮他的臉,淺淡的眉線有種道不出的高潔和雅氣,他輕閉着眼睛,沉重的頭仰靠着

    柱子。

    “主人,這是從朝陽郡主身上找到的。”侍衛將一疊捲起的紙呈給冷暮飛。

    風吹着那疊紙嘩嘩響,男人緩緩睜開眼睛,他目中明澈,接過疊紙,低頭瞥了一眼,淡淡冷笑,緊攥於手。

    “爲了這幾張紙,值得嗎。”他再次合上眼睛。

    怵在旁的侍衛聽的糊塗,卻不敢打岔兒多問,見到拐角走來的女人,侍衛忙低頭退下。

    夏如初拿着披風悄悄走過來,她心疼的看着男人,將披風搭在他的肩膀。

    冷暮飛睜開眼睛看着她,他淡笑,這笑容很累,力不從心。

    “我殺了她。”

    他溫柔的雙眼太柔美,那抹潛藏的痛苦,越是想極力隱藏越讓人深感落淚的難過。

    夏如初微笑,坐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將頭輕輕倚靠在他結實的肩膀。

    “我知道主人不是故意的,郡主很懂事,她不會怪主人。”夏如初朦朧的眼睛半睜,冷暮飛一夜未曾閤眼,她就躲在院門口陪他一整夜。

    “她說我會不得好死。”冷暮飛淺笑,似有自嘲的諷刺。

    “主人,郡主無心的。”

    冷暮飛看着被風吹亂的那疊紙,憂鬱的眼神快將人心透化。

    “我真的沒想傷害她,就算她拿了這東西又能怎樣,就算她說出那些話又如何,可我卻要了她的命。”冷暮飛從女人手中抽出自己的雙手,他看着自己的手心,眼中的痛苦女人看得一清二楚。

    夏如初默默流着淚,她抱住男人的肩膀,頭緊貼在他肩膀上,說“主人是天,您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求您不要這樣自責,或許還能爲郡主做些什麼。”

    冷暮飛擡眼看她。

    他與冷邵玉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永遠都顯得一種柔情,哪怕陰冷還是溫柔的,但冷邵玉不同,他的高傲保持着一種冷漠的高度,讓人無法親近,總會帶着敬而遠之的疏離。

    “朝陽郡主奉命前往胡營,她心不甘情不願,即便死後,郡主也不會想自己屍骨轆轆堆在那大漠荒草旁。主人莫不如將郡主的屍體葬入武周,不失體面,也當是了卻了她最後一樁心願。”

    冷暮飛低眸凝目,點了頭。

    兩天過去了,晉王府臥居里的男人才捂着腦袋清醒,窗外陽光刺眼,他五指遮擋陽光讓自己看清前景。

    瞬間他從牀上起來,抓起架子上的衣服匆忙走出房間。

    氣沒喘一口來到南湘院,門口的奴婢端莊站着,見到男人時乖張的行禮。

    “莫大人,郡主不在。”婢女見他要進院子,開口道。

    聞言,莫雲臉上頓時陰沉,他冰冷的問“她在哪”

    奴婢小心的觀察,一向本分的大人怎麼突然直呼了郡主她

    “奴婢不知。”

    “莫大人,郡主真的不在裏面,郡主真的不在”

    “莫大人,您不能進去。”

    婢女攔也攔不住,莫雲一間接一間屋子的找,他甚至直呼冷語心的名字,可沒有絲毫迴應,他眉間擰成一條黑線,轉身離開南湘院。

    “莫大人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呢。”

    他怎麼會睡着,難道女人給他莫雲握劍的手已能聽到骨頭交錯的聲音。

    “莫大人。”侍衛見他,恭敬行禮。

    “我問你,郡主在哪”他冷着臉質問。

    “屬下不知。”

    “大人睡了兩天,怎麼突然找”

    睡了兩天他竟然睡了兩天,遭了

    如雷哄頂,莫雲握着劍慌忙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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