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衆臣轉頭瞧向神武殿門,金色華麗的大殿,男人緩步走來,璀璨的光芒在他身後襯托出神武的龍威。

    他修長的身材由遠及近宛若黑夜的鷹,冷傲孤清又盛氣逼人,金色長袍加身,全身散發一種凜然的強勢。黑亮垂直的長髮高懸,如廣寒宮闕,劍眉英挺,細長眉眼蘊藏着銳利寒光,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直視的魄力。

    他淺薄的脣輕抿,一雙如墨般深黑的眼睛傲視羣雄。

    晉王,真的是晉王,晉王回來了。

    老臣們暗中點頭,光明又將在黑暗中冉冉而升,晉王便是這神武大殿的太陽,武周的天,百姓的神明。

    聖上張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使勁兒抹了把眼睛,可他再怎麼努力睜大也沒看錯,眼前的人,高臺大殿上走來的男人,的確是他,冷邵玉。

    他不是瘋了不是頹廢了怎麼,怎麼會

    聖上心裏惴惴不安,更是坐立難下,他站起來,完全不知接下來該如何,眼神遊蕩在韓王臉上,就像一隻被馴服的寵物等待主人發話,但這隻寵物卻真心畏懼着另一個人。

    冷暮飛直視他,眼中仍有不解,很快,他揚起下顎,輕笑道“能看到王兄振作,臣弟深感欣慰。”

    冷邵玉凝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二人站在同處,冷邵玉的身材稍偏高,凝視也轉爲了俯視,他幽深的眼睛盯着冷暮飛,一手提起他的衣領。

    嶽凍陽立即緊張起來,陰狠毒辣的眼睛瞧着,看到冷暮飛暗中的手勢,纔沒作聲。

    “皇弟,皇弟呀,你可回來了,你再不回來,皇兄可要親自去探望你了。”聖上兩手搭在身前,畢恭畢敬的站在龍椅旁,笑眼眯縫起。

    男人沉着臉,冷漠的鬆開手,轉身。

    冷暮飛淺笑,仍一副頑劣不恭。

    看着男人一步步走上殿前,聖上雙腿開始顫抖,一點點緊身向後,還不能讓朝臣笑話了去。

    “皇皇弟。”聖上心虛的看着他開口。

    冷邵玉走到他身邊,孤傲的眼眸輕量那把龍椅,他的手自然搭落在龍輦上,語氣淡泊。“聖上站着做什麼,還不坐下。”

    聖上支支吾吾,瞅着龍椅也不敢坐,他搖了搖頭,額頭上全是冷汗。

    “本王讓你坐下”冷邵玉陰冷的臉孔,冰冷的聲音讓人不由的害怕,嚇得聖上臉色驟然慘白,想都沒想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上。

    男人無表情,他俊美的臉就像被天定格的一樣,俯視高臺之下。說道“聖上坐在萬民的屍體上,坐的可心安”

    一聽這話,聖上驚得後背一身冷汗,他茫然站起,不敢再說一句,兩眼發直。

    “回答本王。”

    “朕朕皇弟,你想讓皇兄怎麼做皇兄就怎麼做。”聖上脣齒哆嗦。

    入夏,天氣溫熱,他竟冷的渾身發抖,聲音也帶了哭腔兒。

    “您是聖上,你該怎麼做,還用本王來告訴嗎”冷邵玉不屑看他。

    聖上連連點頭。“朕朕下旨,立即開城門,放難民入城,開糧濟災,下放溫州韓承毅。”聖上的眼睛也時不時觀察丞相韓王等人的臉色。

    這個皇帝也不好當。

    “聖上,放任溫州難民入城,難不成九州孤民都可入我大周,豈非人心渙散,百姓不寧”嶽凍陽挑起眉眼,斑白的兩鬢仍不縮減他的城府之深。

    “丞相此言差矣。大周以信立國,先祖登上九州天子之位,絕不是靠雄風虎騰的蠻力,而是民心所向,征服的是萬民之心。而今我大周若對那羣難民視若無睹,試問丞相,小不則失衆,如何統治九州,如何向天下人交代”付勤之懇言,言一出,多位老臣皆站出複議。

    嶽凍陽不悅,臉色紫青。

    幾聲清脆有力的巴掌聲在大殿之上愕然響起,冷暮飛緩拍手掌,看向高臺上的男人,輕言道“晉王爺的話,還真是有分量。”他擡眼,眸目陰光,瞧向聖上。“您說呢聖上。”

    聖上不敢講話,這一邊兒是極具威力的晉王,一邊兒是大權在手的韓

    王,這兩個人,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冷邵玉的背後是衆多元老重臣,幾言不和便能將他從皇帝的寶座上拉下來。而冷暮飛身後更有丞相嶽凍陽多人相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只有他這個皇帝,左右逢源,左右爲難。

    “朕朕”聖上看着冷邵玉,再看冷暮飛,愁眉苦臉,直接拿起桌上的玉璽,高高舉起,大嚷道“你們到底想讓朕怎麼做嘛,怎麼做都是朕的錯,倒不如朕不做這個天子,朕不做這個天子了,你們滿意了嗎”

    聖上不停的來回竄動,手也胡亂的抓頭撓腮,額前珠碎搖搖欲墜,他急得臉色緋紅。

    衆位老臣悉聽此言,各個搖頭嘆氣。

    “聖上,您是天子,且不可如此啊”

    “聖上息怒”

    “聖上息怒”

    聖上更加委屈了,大喊着“息怒息怒,你們叫朕怎麼息怒,朕”

    砰

    冷邵玉一甩長袖,將桌上金盃打碎在地,衆臣皆垂下頭。

    聖上兩眼發直,嚥了口唾液,眼睛怯弱的盯着男人,不敢再表現自己任何情緒。

    冷邵玉面色沉穩,冷漠讓人不由向後傾退,他冰冷的眼神撇向聖上。“不想做聖上了”

    他步步緊逼,聖上慢慢後退,眼珠來回竄動,一片暈紅。

    “你以爲,這是你可以選擇的”冷邵玉擰緊劍眉,森冷的口吻寒氣迫人。

    別說聖上,就是他冷邵玉,太皇太后都無法決定到底誰可以坐上王位

    聖上挪捺着身體,撲通一下坐到了龍椅上,他擡頭高望着冷邵玉,滿眼委屈與害怕,就差沒哭了出來。

    “晉晉王”

    冷邵玉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俯視衆臣道“聖上方纔的話,衆卿不必放於心上,若無事再奏,今日早朝到此爲止。”

    冷暮飛同他對望,含着笑,轉身先走出大殿。

    衆臣散去,聖上都沒敢站起來,眼神偷偷注視一旁的男人,他面目冰冷,忽然轉身,都驚的人半天不敢動彈。

    “皇弟。”聖上從龍椅上站起來。

    “大監,去請翰林學士過來,好好教一教聖上,告訴他到底什麼纔是,明君。免得被天下人恥笑”冷邵玉輕哼一聲,不悅走下高臺,轉而離開。

    “是,老奴遵旨。”大監輕揚拂塵,彎身行禮。

    看着他走遠,那扇神武沉重的殿門緩緩合上,聖上才按捺不住,上躥下跳的怒罵,痛聲發泄。他擡腳一腳踹上龍椅,沒想痛的他漸漸哀叫,幾個太監跪在他腳下,瑟瑟發抖。

    神武殿外,灼灼太陽高懸上空,晉王歸朝,可喜可賀,武周的天總算晴了。

    冷邵玉走出大殿,年勝有爲的付勤之立即喜迎上前,恭敬行禮。“一品狀元付勤之參見晉王。”

    “付勤之。翰林院士付鴻淵的長子”

    “回王爺,家父正是前任翰林院士付鴻淵,祖父曾爲先帝伴讀”

    付勤之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男人打斷。

    “回去讓你父親好好教你,一品狀元郎該說什麼話。”冷邵玉看都沒看他,甩手走下殿臺。

    付勤之看着男人離去,不明所以,年勝有爲,憑藉才華獲得新任狀元更是享盡衆星捧月的讚美,卻不想晉王絲毫沒將他放於眼中。

    幾個老臣看到他楞杵,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看到了這就是晉王。”

    付勤之眼中困惑。“大人,可是勤之方纔說錯了話王爺是不是”

    老臣搖頭。“非也。晉王的意思,是想讓付大人更懂明哲保身,王爺這是中肯你。”

    付勤之恍然大悟,立即向老臣們鞠躬行禮。“勤之年輕氣盛,方纔言語冒犯到大人之處,還望大人們海涵。人外之人,並非有勇與才華,還要懂得謀略,勤之受教了。”

    老臣們捋順鬍鬚,笑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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