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上梢頭,夜色還未退去,晉王府燈火通明,長廊的古紅燈籠更是與月共分其色。

    女婢侍衛過往匆匆,手裏端着的,幾人擡着的,忙的不可開交。

    鳳棲裏,紗幔低垂,窗外夜色朦朧,屋裏窗前紅燭微燃,粉紅紗簾隨風從外而帶月色的清涼入室,撩颳着指尖下的流蘇。香爐裏飄出嫋嫋香菸,卷裹着紗簾,瀰漫整個寢殿。

    月在樹枝後,透過窗子一眼明瞭那聖潔純白,斑斑點點的月影印刻在桌上,照着殷紅的絲幔似乎裹了曾薄薄輕紗,如廣寒仙子的宮殿,虛幻縹緲。

    窗子半開,月光照在梳妝檯上,古銅鏡中,女人似若嬌柳,她微低着頭,長如流水般柔潤的髮絲一瀉千里,吹而過的風讓那黑色靚發在身後輕柔的飄揚,一身透明的輕紗勾勒她曼妙的身姿,美若天仙。

    小竹站在她身後,細心的給她梳理長髮,時不時也會擡頭看一眼銅鏡。

    “王妃今日真美。”她笑着說,她是真心替主子高興,但這笑中卻也難免了苦澀。

    娥眉輕掃,女人雙眸含笑,轉過身,洛殤看着小竹,撫上她持有玉梳的手。

    她柔聲說“用不了多久,你也會穿上那件衣裳。”她睫毛很長,雙眸轉看向一旁疊放在桌上的紅衣。

    小竹順着她目光看去,而後她搖頭,苦笑說“王妃就別打趣奴婢了。”

    “莫大人昨日向王爺請求恩典,望王爺將你許配給他。”洛殤望着丫頭一臉茫然,拂起衣袖輕笑。“王爺已恩准。”

    “什麼莫大人真的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小竹不肯相信這會成真,她做夢都想嫁給莫雲,沒想到這夢居然實現了。

    她捂住嘴巴,怕抑制不住欣喜尖叫出聲從而亂了分寸,小竹看着洛殤,又一次的問“王妃說的,是真的嗎莫大人他真的願意娶我了”可是他說過死也不娶的。

    洛殤認真的點頭。

    小竹知道王妃是不會騙她的,一時間她竟喜極而泣,眼含了淚花不止流下。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這是喜事。”洛殤拾起帕子,輕柔的給她擦拭眼角的淚。

    小竹緊攥手中玉梳,忽然,她跪在洛殤身前。“謝謝王妃,如果沒有王妃,小竹不知自己會是怎樣,王妃的恩情,奴婢願用一生來報答。”

    兩彎拂煙眉下,女人的眸光如淺月,她淡淡一笑,扶起小竹。“這是莫大人自己的選擇。”

    “王妃。”小竹心裏已經說不盡的感激,她擡起袖子隨便擦乾眼淚,瞧了眼天色,她抽泣着說“時辰不早了,奴婢就去叫嬤嬤過來給王妃梳妝着扮,奴婢這就去。”

    目送小竹走出房,洛殤挽了挽耳廓垂下的長髮,她執起梳妝檯上的胭脂盒,輕點硃紅,絡櫻硃砂,淡然抿脣。

    她笑容恬淡,靜靜的凝着鏡中自己,眸光黯然。

    音兒,等我回來,我便娶你。

    秦慕歌此生非音兒不娶。

    疼,頭疼的病又開始發作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到底是誰

    洛殤敲打着頭,她痛的臉色蒼白,這一次病情發作遠比前幾次來的厲害,她的頭要炸

    了。

    死死咬着嘴脣,隱約的細汗凝在她額頭,洛殤半趴在梳妝檯上,雙手緊緊抓着檯面,指尖扣進肉裏,玉白的檯面被她劃出幾道痕跡,袖子一揮,胭脂裝粉散落一地。

    洛殤疼痛難忍,她不停的捶打自己的頭,呼吸急促,身體滑下,蹲坐在地。那聲音就像魔咒一樣,一次又一次在她腦海裏掙扎,讓她痛不欲生,到底,到底是誰

    “王妃王妃你怎麼了”靜兒拿着紅絹進房,見此她嚇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稱子,過去扶女人。

    卻只能眼看着洛殤痛苦難耐,靜兒抓住她的雙手,對着門外喊着“來人,快來人啊。”

    聞聲幾個奴婢匆忙趕來,瞧着眼前,只待靜兒吩咐。“快去稟告晉王,快去。”

    “是,奴婢就去。”

    洛殤咬着脣,粉嫩的嘴脣被她咬破,額頭疼出冷汗,身體也冰涼的發抖,她抓上靜兒的手,搖頭。虛弱的說“別去,我沒事。”

    “可是王妃。”靜兒眼睛溼潤了,她心疼女人,但也只能聽她的,扶她起來。

    莫約過了一小會兒,頭疼才稍稍緩和了些,被疼痛折磨的嗓子也灼痛,洛殤接過靜兒遞來的茶水,輕抿了小口兒,嚥下去時喉嚨都發燙的疼,像吞下一團炙熱的火。

    無論怎樣,她都得挺過今日,冷邵玉爲了置辦這場婚禮花了太多心思,她不能讓這一切前功盡棄。

    小竹帶着嬤嬤回來,瞧了眼女人虛弱的臉色,便知是怎麼回事,她沒多問,也沒多說。

    屋子裏幾個奴婢忙來忙去,嬤嬤耐心的給洛殤上裝,兩個鐘頭後,老嬤嬤瞧着鏡中的女人,讚不絕口。

    紅色的衣裳穿在她身上,長長的裙襬拖到地面,嫣紅的細釵紅衣隱約泛起金色的光,說不出的豔麗魅惑。裸露在外的肩膀光滑的讓人不忍移開視線,那迷人的鎖骨動一下都牽的人魂不守舍。袖口嵌着細密繁複的花紋,腰間一條黃金璀璨的絲帶系勒出她曼妙妖嬈的身材。

    高盤在頭上的髮髻若鳳朝凰,鑾鳳金簪八步搖綴在髻上,微微一動,金絲墜也隨着搖擺,髮髻正中,那顆寶石雙鸞閃閃發光,奪人雙目。

    她肌膚白嫩,脖上那條玲瓏紫金珠更爲雪白之中點亮一抹自然純美。長而濃密的睫毛,遠山眉戴,如水般澄澈的眼睛優雅高貴,那抹豔紅的脣,更是如此典雅美麗。

    “美,真美,老奴活了大半輩子,給無數皇室妃嬪公主着裝,從未有一人如王妃這般驚豔。”嬤嬤讚歎,恨不能將眼神一直留在女人身上。

    此時,來了侍衛請王妃過去,稱賓客們都到了,朝廷裏的大臣官員已經入席。不過聖上龍體欠佳,沒得親自來王府,爲此聖上特意送了份大禮給晉王府。

    “王妃,時辰到了,老奴有幸,就讓我給王妃戴上這喜帕吧。”嬤嬤像自己女兒出嫁一樣,眼含淚花,親和的笑着給女人蓋上喜帕,將她送入前來接待的丫鬟手中。

    小竹,靜兒等女婢送洛殤走出鳳棲,邁過大門門檻兒,她們便不能再送,轉由彩兒同幾位姑姑相扶。

    紗蓋下,女人輕抿紅脣,算一算迄今爲止已時過三年,當年納蘭絨雅親手爲她穿上嫁衣,送她入轎。

    洛殤撫上手腕的玉鐲,心有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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