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別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柔聲細語地安撫着葉爸的情緒,想要把事情弄明白。
“你快點過來,你媽剛纔出了車禍,現在在市醫院急救。”葉爸低吼道。
車禍
葉嫵腦子裏嗡地一聲,像是被核彈轟炸過,混亂不堪。
怎麼會這樣
她慌忙掛斷電話,顧不得房間裏的溫莎,扭頭朝賓館外跑去。
鑽進車裏,好幾次她甚至急到無法啓動引擎,身體不住地顫抖着。
冷靜冷靜她不能急,事情也許沒有爸說得那麼危險。
不會有事的,一定不能有事啊。
腳轟上油門,車速飆升到極致,如同坦克般,在街頭橫衝直撞。
她記不得自己闖過多少紅燈,記不得多少被超的轎車緊急剎車,她只知道,她要馬上趕往醫院,她要親眼看到父母平安
“不會的,爸,媽她不可能有事。”葉嫵握着方向盤的指關節青白交加,她喃喃低語着,嗓音輕不可聞,不斷輕顫的身體,猶如風中凋零的落葉,隨時會摔倒。
醫院手術室外。
葉爸癡癡地守在那兒,兩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門,他的心裏在默默的祈禱,祈禱老伴能夠平安無事,祈禱她能夠早點出來。
等待如同一場煎熬的酷刑,他的心砰砰砰砰地跳動着,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恐懼。
“哐當。”手術室外的紅燈應聲熄滅,那扇緊閉的房門也隨之打開。
披着白色外褂的醫生,神色疲憊的從手術室內走了出來。
葉爸豁地站起身,脣瓣蠕動着,想要詢問結果,卻連說話的勇氣也沒有。
“抱歉。”醫生幽幽嘆了口氣,“傷者傷勢嚴重,我們盡力了。”
轟
噩耗在腦海中炸響,葉爸渾身一顫,身體踉蹌着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什麼叫盡力了什麼叫抱歉
這種事,怎麼可能
血色在一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他好像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麻木而又機械的站在這裏,而另一半則漂在空中。
“不可能你們再試試,再試試啊。”葉爸痛苦地抓住醫生的胳膊,眼淚簌簌落下,容顏近乎扭曲:“她還那麼年輕,怎麼會求求你們,別放棄她,她還活着,再救救她吧,求求你們了。”
“我很抱歉。”醫生狼狽地掙脫葉爸的束縛,搖搖頭,向身旁的護士使了個眼色。
這樣的事情在醫院早已司空見慣,很快,葉爸就被醫院的保安架到角落,他們不停地對他說話,安慰他的情緒。
護士也朝他走來,嘴脣一張一合,可他卻聽不清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視線模糊、迷離,彷彿一切都變得不再真實。
醫生看了眼手錶,嘆口氣:“你現在進去或許還能和病人說上最後幾句話。”
葉爸一把推開身旁的保安,跌跌撞撞地衝進手術室。
白色的手術檯上,戴着氧氣罩的葉媽喫力地吸取着氧氣,她的身上還穿着在家裏時的休閒裝,只是衣衫上邊佈滿一塊又一塊的斑駁血跡,不斷有血泡從嘴脣裏吐出,心電圖發出滴滴的聲響,圖像上跳動的數字逐漸減弱,好似下一秒就會化作一條直線。
葉爸扶着門,渾身發抖地看着自己的老伴兒。好不容易堅持到牀邊,那一身奮力集中的力氣就像是終於踏進了絕望的深淵,在膝下轟然潰散。
“噗通”一聲,他跪了下去,顫着脣,攥緊那雙他相伴了一輩子的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好的明天還要一起去超市嗎一起去給那個糾纏着他們閨女的臭小子,顏色看看
他們還沒抱上外孫呢。
他們還沒看到閨女,獲得幸福呢。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突然要丟下他一個人呢
“老老公”病牀上,葉媽低不可聞的呼喚,斷斷續續地傳來。
“我在,我在這兒。”葉爸咬着牙開口,“我在這兒。”
他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句話,好像這樣,就能阻止那些無法承受的事情發生。
“”葉媽染滿血色的脣瓣一張一合,像是在說着什麼,但她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大聲說出來。
葉爸艱難地彎下腰,將氧氣罩摘掉,耳朵緊緊貼在葉媽在嘴脣上,想要聽清她在講什麼。
“葉嫵小陸在在一起離開裴”葉媽支離破碎的話語漸漸消散,她還有好多話想說,她還想再看葉嫵一眼。
那個她十月懷胎,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生活給了她那麼多磨難,她的性子又是那個樣子,沒有她這個媽在她身邊,以後誰替她撐腰
老天,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啊
那雙渙散的眼鏡突地瞪圓,渾身一陣細微的痙攣後,最後一口氣徹底失去。
心電圖傳出無情而又急促的滴滴聲,波動的曲線化作一條再無波瀾的直線。
葉爸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十指猛然一緊,拽住葉媽身上血跡斑斑的牀單,“啊”
葉嫵趕到的時候,就聽見熟悉的,絕望、壓抑的哭聲,從手術室內傳出,她機械地轉過頭去,怔怔地望着走廊前方那個蒼白的房間。
敞開的大門猶如張開血盆大口的猛獸,她的靈魂,她的心臟,通通被它吞噬。
“媽媽”她像是發了瘋一般衝向手術室。
室內,葉爸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像個瘋子似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感覺到女兒進來,他一臉悲愴地擡頭看了她一眼:“葉嫵,你媽她嗚啊啊啊啊,去了”
彷彿晴天霹靂,葉嫵一下子就呆住了。
不,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她撲到牀邊,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粗糙的質感,還有尚未散盡的微弱溫度,透過手心的肌膚,傳了過來。她欣喜地摸了摸媽媽的脈搏,似乎,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跳動。
啊,果然是搞錯了媽媽一定是進入了假死狀態。
葉嫵脣畔咧開一個大大的笑,伸手抹了一把眼淚,然後一推老爸:“爸,別哭了,快喊醫生啊媽媽的身體還是熱的,你摸摸,真的是熱的脈搏也還有跳動呢,就是特別特別弱,不容易感覺到。”
瞪了眼還在拖着長長“嘀”音的儀器,葉嫵滿心不滿。這醫院的儀器真是該砸了,竟然連假死都分不清楚,要不是她細心,她媽搞不好就被推進火葬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