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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5章天陽宮屋頂

    深巷,前院。

    不動如松,動之如風,勁健而激越。

    任雄劍的劍勢乍起,桐鳳簫的簫音如縷,花翎刀的芒光四濺,恰將周婉冰略有嘲諷的臉色,映襯成了天邊絳紅色的霞光,她手中的子夜彎刀第一次迸生出由衷的怒意。

    在她縱橫江湖的十數年裏,何曾有過這等年紀的毛頭小子,以單手交鋒想把她拉下馬之前在鏢局大會,莫離兮與建隆鏢局的多名精英,聯手對戰她一人,都成了直接落敗的局勢。

    像劉大少與莫離兮,確切來說,在當時局面上倒是給了一定威脅,可週婉冰是江湖老手,一向將身上的傷勢掩飾得如若全無。

    就這樣一連對戰了十三大鏢局的總鏢頭,並且以連勝姿態席捲,衆人忌憚於她“九州鏢王”的名頭,威赫鏢局總算有驚無險地贏下了全局。

    很可惜,宋終是周婉冰所全力栽培的弟子,在圍觀中又如何不知她耗用了多少分力道,所謂趁人之危,眼下便是了,作爲起首之人,他的花翎刀就像是耀眼奪目的一縷晨光,激射而出

    離弦笑趨退自如地吹着簫管,他的手指極爲靈活,剛開始,這音調還有些輕微的靡靡之音,落到周氏兄弟的耳膜邊,就像柔軟的側擊,是用來干擾其意志的。

    一等到乍然的變調,這簫音宛若是嘲笑孔丘在做無用功的楚狂,鳳歌飛翔在天,連動着些許雲氣,離弦笑此時的神情便像是激動得入魔一般,指頭短按着、輕快鬆開。

    他或淺或重地隨着蕭管的孔洞,越來越快,比之魏武帝揮鞭時的駿馬更爲奔放,又像是兩軍對陣時的千面鼉鼓一起響動,噼噼啪啪的勁氣,漸漸透變成各種芒光。

    隨着衣袂接連拂過雙邊的影聲,都似夏風的習氣,忽而兇得讓人捂住全身的衣物,忽而柔得侵入你的臂膀了還不覺得,這一張一弛,頓將快慢之境,演繹得完美之至

    眼見着離弦笑在吹簫後的狂癲之態,李虛毅忽然意識到,天之凌之前修煉連橫指法時,還承帶着教了他一些管笛技法,肯定是將他當成了離弦笑。

    偶然的這樣一想,又像是與天之凌撇清了關係一般,全然帶着一時的情緒,投影到了周氏兄弟身上。

    周英威爲着真元幻影,曾試圖殺死他,李虛毅是一直記得的,之前留手全然是爲着樹敵太多,可眼下,他是不怕了,有名劍城和丐幫作爲身後的同盟,那又何必等閒放過。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李虛毅便在倏然想到了這一詩句,但他很快就大笑着古人道:“臣未免太過侷限了,不如是虎視雄哉的爺”

    自從詩仙酒印被他用酒氣激發後,每次在仙傲逆鱗氣激揚出來時候,連帶着總會有才力無雙的句子脫化出來,有時,就連李虛毅都會懷疑,他是不是化身成了數百年前的那個詩仙。

    一招“虎視雄哉”快風踏馬,便似一掃的秦王重新復活,對着忙慌招架的周氏兄弟,衣袖橫揮,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李虛毅身上的傲氣,釋放得猶如九天的雲氣。

    砰砰聲起,周英威憑藉着真元幻影左右騰挪,這才堪堪避開了劍鋒,可即便如此,還是在肋部稍受了輕傷,周英赫還算不錯,“萬象千形”在飛遁這一塊,向來不錯。

    可是沒等他沾沾自喜,李虛毅的又一劍招奔涌而來,卻是一招“塞日窮秋”,原本還是春風日暖的景象,便因着對方不同常人,純以元力之外,還修有兩種氣修。

    只這宛轉自變的氣息,一下就穿梭成了秋日的塵雲飛揚,邊塞的天空又有哀鴻聲聲,這虛幻的氣象,周英赫自認着最是瞭解,也不放心上地將煙桿子往李虛毅的劍刃上一擋。

    將軍白髮,征夫怨淚,庭蕪闊大的劍式猛地做了一個轉承,純以意象中的勁氣克敵在先,周英赫便是自己都不曾察覺,倒真成了這劍勢中的悲慟者。

    這一招之後,順勢快下,一招“梁甫悲歌”自然是緊承相連的最好攻招,尤其是它所對應着離弦笑的簫音,牽連用力,更將周英赫本就受干擾的情緒,再度一收。

    周英赫原本就不是敵手,而這幾招還是李虛毅熔鑄出巨雕所學的,更與氣劍有天然的嵌連,更不該留有躲避的餘地,可他硬是晃動身影,白骨離離,眼神充斥着混沌之色。

    邊上作戰的離弦笑亦是發現了周英威的不對勁,周英威用肉爪撐住整張臉頰,像是在用一股元力,緊接着最爲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周氏兄弟身外憑空多出了一重瘴癘之氣。

    像尋常的刀劍在砍殺之後,根本就是像沒事人一樣。

    周英威沉聲頓喝道:“你們也該聽過,我在多年之前,可是江湖兵器排行榜的提名,我不用出絕招,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孩,還真把我當成菜鳥了”

    周英赫自然而然地騎在了周英威的肩膀上,前者也不覺得沉重,俯仰快下之間,速度已然提升了一倍之多,這是李虛毅所始料不及的,他用劍反擊之時,竟不曾攻破那層瘴癘之氣。

    離弦笑皺眉道:“這兩人怎麼做到的武功一下就提升了那麼多”便在此刻,他被迫停下了吹簫,脣角挪動間暗帶着一點不可思議道。

    卻說周婉冰已在短時間內穩穩壓制住宋終,宋終縱然有錯刀狼堡的堡主親自教導,可週婉冰作爲九州鏢王,名頭可是蓋過武雄的,尤其是她對宋終可謂知己知彼。

    她乾笑一聲,卻轉臉對大惑不解的李虛毅道:“你是不是驚訝於,在這兩人奔赴秦淮豔會的沿路,並不曾合力使出如此大招哼,這便是有我和沒我的緣故了。”

    確實如此,周英威在當年能得到提名,全然是周婉冰怕她以“九州鏢王”之名隱退後,江湖上會有人不再買賬,就特意傳授了兩人相輔相成的一門功法。

    當然,單獨使用也是極爲不俗,卻極難控制。

    周英威的聲名,就是藉着這門功法飆升上去,反成了錦龍會的一員,而周英赫始終低調,在沒有周婉冰沒有爲其疏通必要的兩條主脈前,是絕不妄動此功的。

    而此前,周婉冰爲了增強威赫鏢局的實力,在連月來多番用力,總算在鏢局大會之時得以成功,不然,光以她一人之力,就算勝過也難免守不住。

    連續的攻招,沉穩如山地壓制過來,顯得厚重異常,而離弦笑被纏上後,一直忙於用身法脫身,可很難離開,沿路躲避用的柱子被對方爪痕一抓,立馬坍塌。

    一時之間,連帶着還有許多雕飾用的石頭,都被磕破了邊角,可見周氏兄弟的威勢,李虛毅本身就在外元修煉上極爲脫俗,近身肉搏間除了不太方便仗劍橫行,倒也還好。

    他在略退後凝住身形,用手輕撫着長劍道:“原來如此,那這樣算將起來,我儘可以催用神劍之利了”

    周英威和周英赫在聯合之後,實力提升之大,便是李虛毅與離弦笑兩人都大爲意外,一時反被攻了個措手不及,也難怪,尋常攻擊對他們根本就很難傷到。

    就在李虛毅的任雄劍,將要祭出神劍的本刃心的時候,周婉冰忽然掠影過來截住,並對周氏兄弟吩咐道:“這人由我來對陣,他的劍刃對你們的功法衝擊不小,另兩人交給你們了。”

    宋終連忙喘定一口氣,好容易捱過五十餘招,若不是周婉冰主動要對陣李虛毅,他現在想要讓離弦笑換上,恐怕只是癡人說夢了,刀網陣陣,灰天沉沉,連刀擎出,離弦笑已覺壓力稍減。

    長桌橫飛,椅子連毀後,李虛毅耳聽着身後的隆隆聲,身形已被周婉冰逼得飛上了繩索,對應的,兩側還有許多可供移動的梯子,卻原來,此地的器物是按照極高的格子擺放的。

    若要取下來,便只能依靠這些繩索和梯子,梯子可以取下稍高的,繩索卻是用來取特高的,不過,眼下的格子已被盡數搬空,顯然,燕姬也是料到了此處不甚安全,緩慢間做了商業重心轉移。

    用腳略微勾住繩索,手則牢牢抓住不放,李虛毅目睹着周婉冰咄咄逼人的氣勢,髮絲隨風輕輕起揚,他低沉道:“風霜傲便是與我在空中對戰輸了,難道你也要一樣”

    周婉冰橫眉道:“我可不想和你在繩索上悠來蕩去,我想你應該聽說過五龍爭食吧,世人以爲趙匡胤是五龍之首,另一處爭食之地便是皇宮內苑。

    其實他們都錯了,刺客門門主纔是後來居上的龍首,而此地,便是繼王朝會館、帝都酒家、大相國寺、百年鐘樓的第五處,天陽宮。”

    李虛毅言不由衷道:“什麼意思”

    周婉冰將繩索悠悠一揚,直是到了高處道:“開封城五龍爭食,最後反而成就了趙匡胤這第六條龍,何其可惜,上去吧,到了屋頂上,你就能知道爲何此地也是五龍穴之一。”

    李虛毅何曾怕過,亦是擎舉着長劍奔縱了上來,他從天窗中反旋到瓦頂上,腳尖在中間的峯柱上一點,就到了了雕甍的尖頭。

    他對輕元功是最先學會的,通變之下猶如飛鳥蘸地,很快穩住。

    “那其他四龍又是誰”李虛毅問道。

    自從知道五龍爭食以來,他還從沒聯想過類似問題。

    更重要的是,周婉冰爲何忽然提及此事,似乎還有無數的情愫,像濃墨沉浸在硯臺裏,未曾研墨開來,這很讓人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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