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斜倚蒼穹之破天 >第二章 茶樓染血
    蕩木城

    盛木歷武尊三百二十五年。最新最快更新

    春花秋月好,唯聞新人俏;

    春花秋月好,但見新人笑;

    春花秋月好,只見新人跳;

    春花秋月好,又聞新人到;

    城南王公子娶了一方新婦,城西故老爺納了一方新妾,城中的孩子們跟着個衣着光鮮的男子,編了一首新歌。城主家的小小姐,跟着這股新潮,坐在低調奢華的轎子裏,腹誹了一句:新你妹

    她確實是個新來的妹妹,不過這個妹妹,已經新了一年了。

    低頭看着自己枯瘦幹黃的小手,洛俏笙心裏,不免有些抑鬱。

    上上輩子,她是某個神祕都市裏的怪力女戰士,力大無窮,以一當十;死於十六歲的一場地裂。堪稱天災。

    上輩子,她是古老部族中的神祕女祭司,舉足輕重,出類拔萃;死於十歲的一場屠殺。算是。

    而這輩子,她卻是在一年前進入了一個五歲病秧子娃娃體內,頓頓喝藥,日日咳血,身無所戀過了365天。如果嗝屁了,那就只能叫天命所歸自作孽。

    “天妒紅顏,天妒紅顏吶”怨世不公發完一聲感嘆,俏笙輕手輕腳從身後取出一小方琉璃器皿。

    器皿裏是常年恆溫的山泉水,山泉水裏泡着一條全身漆黑的小泥鰍,小泥鰍身上滿是黑色繁複的花紋,在窗簾面射入的陽光下,暗光閃閃。說是泥鰍,其實比斷節的蚯蚓大不了些許。

    抱起器皿的俏笙躡手躡腳掀開簾面。甫一起身,便被一方正少年郎一手抱起。少年郎約莫十五六歲,身着靛青重錦華服,腳踏獸紋刺繡長靴,用一年前俏笙初見時的詞語概括,便是:身若玉樹質如風,貌似潘安賽陵王;劍眉星目俏顏色,瀟灑氣度好兒郎。而這兒郎,即是俏笙此世的俏哥哥--洛方域。

    傳聞洛方域幼時也曾重病纏身,久治不愈。其表象、病狀,和現今的俏笙如出一轍。

    可現今的方域,卻絕對算得上是丰神俊朗,儀表不凡。

    甚感離奇的俏笙,也曾旁敲側擊詢問其中蹊蹺。得到的卻無外乎全然不知,亦或是匪夷所思的小道傳聞。

    又不方便直接詢問至親的當事人。

    罷了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大不了再世爲人。

    “哥哥,等一下”俏笙伸出瘦弱的小手,在俏哥哥頭上捯飭一番,確定好標的物後來回抖動幾下,“啪”一聲輕響,手中已多出一根烏黑飄逸髮絲。

    “喏,小泥鰍,賞你的。”俏笙左手持發,右手持皿,發隨話出應聲而落。髮絲通過皿口虛不可見的禁制時閃了閃,甫達水面,便被皿內歡快的小泥鰍一口包圓。

    “你呀。”寵溺地點了點這丫頭的小腦袋,抱着俏笙進了大廳,洛方域尋了個乾淨清幽的雅座,盤膝,落座。

    蕩木城是盛木大陸有名的茶城。經常有千里之外的茶客慕名而來,駐足流連。

    因其風景迷離森居南,種茶園居北,兩處城門外境況迥異,故而有“出南門而見森林,出北門而見茶林”之笑談。

    城中有大大小小茶館數百。名稱俱是簡明扼要。飲茶樓,醉茶樓,偏茶樓,品茶樓,莫不如是。其中皎皎最勝者,最是簡潔,只稱:茶樓。

    洛氏兩兄妹,現在所處的,正是名氣最旺的:茶樓。

    洛方域落座後,尋了個蒲團,輕手輕腳將俏笙安頓完好。俏笙因着常年病弱,身形只有普通三四歲孩童大小。

    “春花秋月好,唯聞新人俏;

    春花秋月好,但見新人笑;

    春花秋月好,只見新人跳;

    春花秋月好,又聞新人到;”

    俏笙偏頭,看向聲源處。讀詩孩童們倒是渾不在意身旁事。臉未移身未側,依舊詩歌在口,動作在手,你追我趕,撒潑取樂。

    孩童們身前,站着個衣着光鮮的紫衣男子。身形頎長,背影俊秀,刺繡寬袍,舉止飄搖,一頭烏髮如瀑垂落,半臉一側,映得姣花照水。

    “人妖皇后,地獄妖王”俏笙很是興奮地下了個結論,頗是讚歎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臉。接着又用自以爲低到塵埃裏的聲音續了一句:“美則美矣,胸部太平。”

    街面上的紫衣美男卻是左腳一崴,險險吐血三升。什麼人吶,妖啊的,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詞而且,胸部太平是個什麼鬼

    “小丫頭你這是以爲距離遠我就聽不到啦皇后,妖王哪裏比得上老子老子是半仙”

    “不過,新人吶,聽說,你挺有意思”

    自稱老子的半仙美男,忽地嘴角弧度收斂,神情藏匿起剛剛的毫無正形。食指探出,於空中靈犀一點,自虛無中牽拉出淡淡光彩。

    復又衣袖一翻飛--幼童竟就開始大哭大鬧--抱大腿的拽住路人不放,打滾的撞倒小攤無數,咬狗的忽的狀如惡虎,趕雞的又似老鷹撲食;一時間,引起街面驚聲無數

    而後連鎖反應不可滅:這邊,童趕雞,雞啄童,童咬狗,狗傷馬,馬兒瞬間傷痛難忍,一聲狂嘯,衝向了俏笙所處的大門全開的茶樓,直奔俏笙所在桌臺

    待將近,方正哥哥秒速出手,臂如靈蛇,迅似閃貂,橫向抄起俏笙曾經最是驕傲的水蛇腰,猶如老鷹提小雞般輕巧靈便,狀如所持無物;身體後傾,一個腳尖輕點地便離地一尺,再一輕點,踏空而行,虛空借力,身形又是一飄飛,轉念已達數丈遠,直抵茶樓邊角頭。

    此時無聲勝有聲。

    身形甫定,俏笙便覺此地似萬籟俱寂,忽的氣定聲收。眼前一黃衣大漢已站定狂馬之前。功發事定,馬兒陡然狂暴不再,瞬息安靜,肌肉一寸寸收縮放鬆,四足呈現弓形彎曲,背脊下陷,身形軟倒,似戰士白旗高舉,順服受降。接之卻是突兀地劇烈一顫,目眥盡裂,口吐白沫,倒於地上。

    目眥盡裂的馬眼碩大渾圓,帶着冤死的怒意探尋原由。不甘心的視線落目處,正是小小的俏笙人兒。最新最快更新

    俏笙心頭一凜。腦中抽絲剝繭,疼痛萬分。

    “千軍萬馬橫刀起,戰場狼煙屍骨地。馬聲噠噠催人去,血雨嘩嘩忠魂棄。棄、棄、棄”

    俏笙腦回路全盤受阻。耳中一片踩踏聲,眼前一般模糊影。豆大的汗珠順額而下,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腦海殘存的文言文線路驚險一跳,驚覺:吾命休矣

    “俏俏”

    瘦弱女童意識模糊,聽見遙遠呼喚,緩緩睜開雙眼。

    是了,壯漢、死馬,這是茶館地界。只是耳中,仍舊嗡嗡一片踩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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