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咽着一躍而下,準備爲譚砂收屍。
巨蜥失了脊椎,早已是一灘爛泥,動彈不得。
譚砂驚詫地看向哭泣朝自己走來的俏笙,順勢從侵食蜥蜴口中爬出,就地滾了幾滾,在俏笙眼前,彈跳而起。
俏笙哭泣着抱住譚砂大腿,彷彿前世裏受了莫大委屈:“你沒死沒死就好”
哭得淚眼婆娑處,鼻涕與口水齊飛,往譚砂身上蹭了又蹭。
悠忽一道青芒閃過,炸裂蒼穹,在夜幕中幾番波折,蛇形衝刺,徑直向俏笙頭頂襲來
“不好”
“小心”
兩道驚呼同時響起,譚砂擡一眼憨厚的頭,又立刻低下,再次靈活蜷身,拱門狀彎曲,雙手抱腿,全方位護住俏笙。
青芒閃電驟然加大。加大閃電之下,譚砂如遭雷擊,卻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此時無聲勝有聲。
在這種無聲的守護之中,俏笙水做的大眼化作煎蛋狀,哭得更兇了。
混亂的思緒不停在腦海中翻滾衝撞,斷肢、血水、族人的淚、空中升起的玫瑰色骷髏頭
“不要”俏笙大吼一聲彈開譚砂,涕淚交織立身雷電之中,腦中零星的記憶浮起一點又一點,女祭司的威儀轟然而至,手指蒼穹,喝聲下令:“詭電,退散”
雷電中,俏笙雙眼如炬,在詭異青芒之中迸發更加詭異的青色焰火。
一聲退散,青芒閃電真就後退服軟,斂了囂張氣焰,絲絲縷縷化作一閃即逝的民間焰火,瞬間消失殆盡。
青芒逝,俏笙委。最新最快更新精疲力竭的俏笙頓時頹然,雙手無力下垂,後栽軟倒。
陌盡無辜瞳仁在遠處幾場掙扎,擴散收攏,於俏笙軟倒一刻,終於定住,雙腿發力,迎風掠來。抱住俏笙嬌軟的身子,很是複雜輕嘆:“真是意想不到。”
又自顧自低語:“可千萬,別被我中了頭彩。”
翠姜再次捏碎了幾塊松木平復心情。
須臾,舉着個陶瓷瓶,在原本被啃食的平脊斑馬身邊轉了個大圈,做了個單手歸來式,將像極了白色毛黴菌的微弱光芒收納入內。喜滋滋道:“這,纔是我想要的。”
央木城中心聖壇
一身白衣高潔的教主大人端坐高臺之上。
刺繡寬袍,高雅清貴。簡潔利落之中,有華美幾根絲線,暗光閃閃。
閃閃暗光上方,是高至下顎的周正束領,束領上方,由世間人喚不出名的一顆寶石束緊。
寶石上方,流暢的下顎弧線微微傾斜,倚在如玉一隻手上。
“異象。”清冷之聲喃喃而出,似暗夜雪峯,清冽以極,又似幽谷深譚,沉寂萬端,於最深處放光華,自無聲處起驚雷。
身旁執杖老者,突然匍匐跪倒,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惶恐。手中杖頂焰火突兀大漲,期期艾艾現出個輪廓來。
“天行者。”教主大人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寶座上來回敲擊幾下,涼薄的脣兩相碰撞:“有趣。”
蕩木城內
洛方域七彎八繞來到後院一座假山處。
前三後三左一右二中心蹦跳兩下,再摸了摸紋理粗糙的假山石,地下方寸之間驟然開口,現出僅容一人過的方形暗格。
方域一跌三層高。
三層高下,是一小段較寬闊的平臺。
平臺之下,是冗長不見盡頭的下伸樓梯。
一路狂奔行至尾端,空間驟然空曠。空曠處是一扇厚重黑晶石大門。大門並未落鎖,厚重的表象下,是簡單推搡即能打開的本質。
推開黑晶石大門,門內起初一片黑暗,隨着灰落簌簌做響,漸次亮起精靈亮。
一如所想,空曠無邊。
空曠的中心處,無甚它物,只威嚴兩獸玉像分站兩邊。
左路猛獸獅首鵬身,油光水潤,全身毛髮黑黃相間。卻是一半鳥羽,一半獸毛。獅子腦袋略微耷拉,雙眼下沉,嘴角上揚,閃出蔑視的光。雙翅半開半合,橫幅卻已超身寬數倍。兩隻利爪指緣鋒銳,一前一後,一高一低,儼然捕食者攻擊前兆。
換眼右方,人身魚尾者頭微側傾,仰面觀天,不辨容色,長髮垂落如絲,徑至腰間。身上無甚飾物,僅着裹胸寸縷。雙手交叉,環抱半身大小織綃紡錘。魚尾上翹大張,呈現浪花弧度彎曲,活脫脫鮫人形象。
方域左右掃視一眼,傾俄徑直向右方鮫人走去,就地俯身跪拜,虔誠三叩首,曰:“星姬在上,洛家嫡長孫洛方域覲見,願履千年之約。”
鮫人玉像聞言詐活,周身紋路如碎屑般層層褪去,飄落一身飛絮,露出色如璀璨夜空的尾和身如和田白玉的膚。對着跪拜之人微微頷首,給予對方一個清淺如仙的笑,眼眸盪漾。
開腔:“千年了麼你怎知,我是星姬”
茶樓內,碧發少年專心致志聽着樓內衆人嘮嗑。
偶爾插上一兩句嘴:“吃了毒牛肉,那少年怎麼還能不死”
“連城主家小小姐的寵物都那麼神”
嘮嗑人笑他一句沒見過世面,故作玄虛:“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每個人所屬武系不一,能力不拘,就是存在先天化毒之人,又有何怪誕”
少年不買賬地輕聲呢喃:“先天化毒,恐怕,那就不是人了吧。”
某片森林
睡到心滿意足自然醒的俏笙,睜眼便見大好天光。
小泥鰍正攏着大串水珠,樂呵呵在美人翠姜身旁,溜來轉去。
人形翠姜約莫十歲,瓜子臉蛋杏仁眼,中等身材腿修長。着一襲鵝黃紗衣,雙眼含笑,目中含情,配合露齒兩片薄脣,很有一副小娘子模樣。
薄脣間,小巧的舌突然伸出,在纖薄兩片嫣紅間來回摩擦了片刻。
看得俏笙一個激靈,翻身躍起,一個爆栗子降落小泥鰍頭頂,迅速將其塞回皿內。
“好姐姐,”順滑放下手中器皿,立刻討巧賣乖,軟綿綿靠上翠姜腰肢:“這是我家寵物,靈能不足的。”
陌盡一把奪過石上器皿,伸指入皿逗樂小泥鰍轉了兩圈,很是期待讚許:“靈能嘛,當然不足,不過,煎炒烹炸的盤中滋味,肯定是相當不錯。”
俏笙眼中兩把利刃飛出。和陌盡明顯挑釁的目光相視一撞,天人交戰火花四濺。悠忽,收工,偃旗息鼓。
俏笙其實很納悶。
自己身體是真的大好了麼這突如其來的怪力又是怎麼回事兒
那天夜裏,恍恍惚惚感覺有三人向自己灌輸靈能,睡夢中痛苦掙扎地厲害。只是這孱弱突變怪力的神蹟,真的是短暫痛苦就能換來的
陌盡笑嘻嘻打斷俏笙思路,心情大好撫上其天門,摘一片綠葉,啪嗒打上眉心:“凝神,聚能。”
俏笙依言將體內能量往眉心匯聚。
眉間綠葉瞬間仿若浸泡在能量的深譚,倉皇攫取吸收,薄透的葉片瑩潤膨脹,一個不小心索取過度,應勢順着脈絡,層層撕裂。斷口處,泛出透亮熒綠的光。
“葉片泛綠光,並且撕裂,很明顯的神攻武系。天生靈能大小按照葉片撕裂程度區分。能力弱點兒的,通常也就撕開道口子,強點兒的,對半分開,你這樣的,明顯天生怪力,少見吶。”
果然不一樣了麼孱弱哀傷的時代要終結了
他人口中的印證將俏笙短暫的疑慮拋到了九霄雲外,筋骨活絡伸了個大懶腰,眼中驚喜、感慨、嘚瑟的神情很明顯。
眼神晶亮,滿滿都是:怪胎你就戲謔吧,小娘壓根不在乎。作爲半個恩人的你,你放心,小娘遲早也是會報答的。
陌盡當頭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別高興,別嘚瑟。小爺確實幫了你,不過,歸根結底,你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借來的。”
俏笙一頭霧水。陌盡從身後取出一枚藕色香囊,抓住掛繩左右搖晃:“見過吧看出什麼不一樣了沒”
俏笙眯起眼盯着這個前幾天還出現在自己手上的物什,頗是奇怪說道:“那棵細長的怪樹不見了”
“對,猜猜它在哪兒”
它在哪兒這得從它是什麼說起。它是什麼就是顆怪樹。樹是什麼枝繁葉茂,盤根錯節,沐浴陽光,呼吸空氣的獨立個體。
那它還能在哪兒修煉成精,跳出香囊迴歸大自然了唄
但是,順着對方盯着自己,不住掃視的目光,俏笙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想到了某種可能性,不由抱緊了雙臂,顫聲道:“難不成,在我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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