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凝劍落塵 >第43章 落塵深處踏雪尋
    曲陰魁逃出羣仙宴以後,因被衆人合力圍困,已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此時再也壓抑不住,連續吐出幾口鮮血。他身邊的兩名白衣侍女連忙遞上白巾,手忙腳亂地爲他擦拭着嘴邊的血漬,公子,怎麼傷的如此之重。曲陰魁搖搖頭,默然不語。

    兩名侍女倒是輕車熟路,合力御劍將他帶回到落塵居前。這落塵居中的廳殿樓閣,都顯得崢嶸軒峻;就是後面的花園之中,樹木山石,也還都傳着蓊蔚洇潤之氣。

    此時正值晚間,正是居中女眷歇息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打門的聲響,而後起了響起了一聲吆喝,公子回來了,快來人啊。在這落塵居中,一衆女子可是人人都等着、盼着公子回來。當外面遠遠傳來的呼喚之聲,門就已開了一絲小縫。兩名女侍御劍進去,至一處小院之間前停住,而後收回了劍,二人合力攙扶着公子勉強走進了小院。

    落塵居宅子的結構當真精巧,兩邊遊廊,中間穿堂,周圍由一面碩大的紫檀大屏風所隔開。這屏風上原本只是素雅的白布,而後淨是曲陰魁舉酒微醺,賞月花前,閒庭信步之間,筆走龍蛇所繪製出來栩栩如生的千面美人圖。待三人轉過屏風之後,映入眼簾是小小三間獨具特色的亭子,分別書着幾個大字釋音、思弈、獨酌。這亭子卻也是極有講究的:左邊的亭子,微風拂過,竹枝搖曳,乃是踏雪公子髮束輕散,臨風撫琴之處;右邊的亭子,青松筆挺,山石儼然,乃是踏雪公子雁行佈陣,思慮殘局之所;至於後面的亭子,遠眺羣山,細賞幽蘭,乃是踏雪公子寒冬將至,煮酒品茗之地。餘下的皆是雕樑畫棟,且不細說。兩邊穿山的遊廊廂房,各自門前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各類鳥雀,鳥雀的名字卻與那廂房間主人的名字一致,如此一來,縱使這踏雪公子收到錦書便知是何人所寄。

    衆人心說是不是公子又帶回了些新奇玩意兒。幾名管事的連忙涌上前去,卻是發出一聲驚歎。剩下些丫鬟們則是藏匿在門內細細偷看,卻見到這樣一副畫面:只見平素好潔,一塵不染的公子此刻胸前衣襟上都沾染着明顯的血漬,慣常回來都會出言戲弄大家哈哈一笑的公子,此刻竟口脣緊閉任由兩名貼身侍女合力攙扶着,竟是站也站不起身來。丫鬟們一齊發了個怔,而後自忖這事得稟告給老夫人,正欲奔去,卻見公子勉強擡起手擺了擺,示意大家莫要做聲。當下也只好各自回到房中,對公子受傷的事絕口不提。

    一時踏雪公子被衆人攙扶,回到房間,被衆人扶在了牀榻之上。那房間寬闊,四通八達,軒昂壯麗,這便是正內室了。進入屋中,迎面是一個大匾,上寫着斗大三個字,是玄門殿,房中擺着十六張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對聯,乃是烏木聯牌,鑲着鏨銀字跡,道是:

    玄門殿中悟玄機。風月坊間尋風月。

    曲陰魁勉強定了定神,強撐着坐起,對周圍的幾名女侍調笑道:你們還不快走在這呆着,也不怕等會就變成我練功採補的藥渣

    幾人交換了一下神色,卻也知道踏雪公子所言不虛,只是此刻便是極好的表忠心的時刻,連忙說:公子若是有這般雅興,也是我們的福氣。

    曲陰魁搖了搖頭笑了,我若是不知道你們心中的想法,就是你們把我看得也太輕了。若我是你們,當真會表現出另一番樣,倒絕不會像你們這般傻里傻氣似的。只是有些卻時候,當真也免不了一絲好奇。在跟了我這麼久以後,你們這般自以爲是,不懂我的脾氣。想來其中的情形我竟是形容不出了。停頓半晌,接了一口氣,方纔繼續道,也不知道是費了多少精華靈秀,老夫人竟然找了這麼多年如你們這般的人兒來

    這幾名貼身的女侍道過一聲,公子說笑了。方纔緩緩移步去向了別處。公子的意圖如此明顯,再聽不懂的就是傻子了,他想要的只是她們迴避。

    待她們盡數走後,曲陰魁嘴角勾勒起另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出來吧。

    倒是爲難了你,能在這安安分分地等我。踏雪公子一面說一面自笑自嘆,並不理會自己身上又灑落的血跡,之前的外衫已被衆人除去了,如今坐在這軟塌之上,胸口再激出一陣血污卻也沒了再起身換衣的心思,不知這般你我再次相見的光景,卻是如何

    感到意外而已。一聲輕嘆,彷彿夾帶着江南春秋的煙雨,華容婀娜,卻如夾雜草木花香。舉手投足之間,清新之氣令人心境爲之一開,身形一現之時,妍姿巧笑讓人心頭爲之一暖。

    若說女子有兩種,第一種,則是修竹揮灑劍芒的風雅。美麗中卻藏着危險,疏離之間,流露振人心神的清涼。而此刻眼前的這位,卻是讓閱女無數的踏雪公子心底都是柔的。她一出現,談笑之間,風韻無限,卻各處都顯得柔柔的。初看,那眉眼輪廓,柔和輕婉。細望,淺笑之間,清氣含芳。而她眼中更是有着春水般的溫情,更是令人綺麗難忘。

    她的身姿很是纖長,又骨肉勻稱,卻處處透着一絲柔弱婉媚,堪護堪憐。

    意外曲陰魁兀自嚥下口水,雖說着還算平和的問話,心中卻恨不能立刻將來人擁入懷中恣意溫存一番。

    竟不知,你被何人所傷。羅裳輕解,語中的關懷溢於言表,整個人卻也坐在了牀榻之上,她伸出雙臂勾着曲陰魁的脖子,煙波微動,卻自責,未伴你之身旁。

    嬌軀入懷,膚若凝脂,曲陰魁閉上眼,雙手緊緊擁住她,喉結稍動,總歸還算累得你,爲我療傷。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子,什麼時候能好她擡手爲曲陰魁擦去嘴邊的血漬,解着他身上的衣衫。

    曲陰魁腦中卻一刻沒停地思考着如何形容眼前的人

    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谷。其豔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只是,這樣的人對自己這般好,卻是爲何

    那滿眼關懷的神色,主動卻生疏的動作,嬌嫩誘人的身體,熱情關懷的話語,縱使自己是玄界散修的代表之一,也絕對沒有這樣的福氣,縱使自己書畫精絕卻也絕不足以讓她死心塌地,縱使自己容貌英俊卻也不夠是她全盤付出的理由。

    她一定另有所圖,只是自己此刻還沒有找到原因。

    她溫柔、關切略帶羞澀的目光迎了上去,而曲陰魁,則用一種近乎於理智的眼神觀察甚至審視着她。

    曲陰魁眸中蒼白的一片,分明的渴求,卻近乎於冷淡,如果yuwang是一座海洋,那他此時宛若深沉的礁石,在浪涌中巍然不動。即使不動如山的眼底分明涌動着大浪,然而在瞳孔處,卻又有一個相同顏色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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