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魔法抽取出來的記憶就這麼像影院的熒幕一樣浮在空中,以一種時快時慢的速度播放,整個畫面的色調都有些偏冷而綠的晦暗,偶爾會有那麼些時刻是色彩鮮豔溫暖的,不過裏德爾遺憾地發現那種時候基本都沒有自己,並且極快地就一閃而過了。

    “你從沒看見過我的魔杖,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黑髮的側寫師突然這麼開口,眼睛還看着空中的記憶畫面,裏德爾轉過來看了他一眼。

    他確實感到疑惑,但是平時他們見面的時間段都是快要休息的時候,而魔杖這種東西對巫師來說又十分重要,並且他們現在還在麻瓜界,不太能見到對方的魔杖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但在這種時候諾埃爾這麼說,顯然很有可能與自己有關,於是他又轉了回去,看見那張與自己極爲相似的更爲成熟一些的面容。

    他看見諾埃爾記憶裏的那個“自己”一臉的冰霜,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人有多生氣,與自己顏色不同的猩紅眼瞳裏倒映出不那麼清楚的黑髮綠眼少年的身影,這應該算他第一次見諾埃爾穿巫師袍,不過並不清楚,整個人在那樣顏色的眼睛裏都像從臉到腳地被淋上了一桶血,他的魔杖躺在離他不遠的地上,諾埃爾沒有去拿。

    “你要去哪裏”voldert的臉在畫面裏越放越大,與此同時的還有像在空曠室內迴響的腳步聲,這樣的視角里臉顯得有些扭曲,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模糊,說的話好像是疑問,但是他的語氣顯然不是那麼簡單,很快,那個成年的“自己”自己接了下去,仍然是帶着情緒並不平淡的不快,“麻瓜界”

    此時的諾埃爾還是沒什麼動靜,voldert的臉從畫面裏離開了一會兒,然後如裏德爾所猜測的那樣,再次出現的時候拿起了諾埃爾的魔杖,裏德爾看見畫面的上半部分都被黑色遮了起來,像是半垂下了眼簾,視角向下移了一些,諾埃爾的手出現在了畫面上,依然是肌理細白,手指修長,黑色的布料蓋在膝蓋和腿上,他的手就垂在那上面,色彩對比鮮明,深紅的血跡斑駁在指節的部位,他的手就這樣一動不動,無力地垂着。

    而在佔據了一半的黑色下拿着魔杖的那雙手乾淨有力,骨節分明,輕輕地一用力,那根脆弱的木棍就這麼簡單地被折斷了。

    畫面有那麼一瞬間的細微抖動。

    “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魔杖這種東西,不是嗎”那個低沉的聲音這麼說,斷成兩半的魔杖被隨手扔到了地上,voldert蹲下身來,整張臉又出現在了畫面上,空着的手伸向他們現在的方向,似乎是在強制地把諾埃爾的頭轉上來,變成正視他的模樣。

    黑髮紅眼的魔王皺着眉,嘴角卻勾着,表情似乎十分複雜,“你昨天可沒有這麼沉默。”

    “lord”記憶的主人這時候終於開口了,聲音裏帶有一種顯而易見的虛弱,但其中的諷刺意味卻一點都不少,“在你的記憶裏,我是主動爬上你的牀的嗎”

    言下之意是,以現在這種已經撕破臉的狀況而言,他根本沒有繼續僞裝的必要。

    這話顯然喚醒了對方的什麼記憶,本就沒有上揚多少弧度的嘴角耷拉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他頓了一下,像是在消化某種出人意料的真相,然後才接着道:“你討厭我”

    諾埃爾好像輕輕地嗤笑了一聲,但大概是身體狀況太過糟糕,這一聲笑聲也沒有多響,“你爲什麼會這麼想”

    在諾埃爾看來,他們之間不過就是各取所需罷了,要說有多討厭或是喜歡那肯定是談不上的,以voldert的行爲處事風格來說也不至於不清楚這一點,正因如此,他才爲對方居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來而感到好笑。

    “我不討厭你,voldy。在這之前不。”現實裏的聲音和記憶裏的聲音一同響起,好像是對voldert說的,也好像是對裏德爾說的。

    這個稱呼顯然不是第一次這麼說了,在以往的時候,勉強兩人相處的還算和諧的時候,事實上倒是voldert主動要求的,而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畫面里長相更成熟一些的黑魔王不知想到了什麼,或者對此有着什麼樣的理解,臉色好像和緩了那麼一些。

    除掉稱呼的問題,這話的意思也很簡單,在沒有被施加這些折磨、魔杖受損之前,諾埃爾是不討厭對方的。

    這倒很好理解,他們的關係在那時可以用包養與被包養來作比喻,雖然不算自願,但是作爲金主而言,voldert算是比較好的那一類了,至少不是什麼七老八十看着就能萎的那種,平時也勉強可以算有求必應,如果他沒有被抓回來,那其實諾埃爾覺得還能給雙方互相留個好一點的印象。

    不過也就是如果而已,按voldert的性格要是能好聚好散,諾埃爾也不至於要那麼費心思地去制定計劃了。

    畫面裏的成年黑魔王站起身來,下巴微微擡起,對於諾埃爾剛剛的說法做出了迴應,“如果你沒有產生那種愚蠢的逃跑念頭,也不會發生現在的事情。”

    對此裏德爾沒有聽到諾埃爾的回答,但他想那肯定不是贊同,因爲voldert剛剛纔緩和的臉色又糟糕了起來,揮揮手一把火燒掉了地上斷折的魔杖,“我想你不再需要它了。”然後他轉身離開了這個空曠的房間,關上了門。

    接下來就是各種昏暗的畫面,因爲這個房間很暗,從偶爾視線所及看到的血、手、腳,還有魔藥的瓶子,裏德爾可以判斷出來那個成年的“自己”差不多都做了些什麼,甚至於還能聽見疼痛的抽氣聲。

    “抽掉你的骨頭、毒啞你的喉嚨、打斷你的雙腿、燒傷你的皮膚”畫面之外的年輕巫師面色沉靜地這麼開口,全身完好的一點都不像經歷過這些事情,但在場的人都知道,那都是真切發生過的事情,他的語調非常緩慢,像是強制性地一定要把每個單詞都灌倒耳朵裏去,隨着畫面裏展現出來的景象,沉穩而堅定地敘述。

    有着湖綠色雙眼的少年轉過頭來看着半透明的靈魂體,問道:“告訴我,裏德爾,假如我把你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將這些事情都加諸在你身上,你不會恨不得想要殺了我嗎”

    “還是說我應該感謝你,在每一次結束之後都能善心體貼地餵我一瓶治癒用的魔藥呢”諾埃爾歪過頭,看着默然無聲的半透明人影,此時他的脣色彷彿因爲沐浴過後的緣故而十分豔紅,這麼勾起脣角的時候透着些血腥的氣息。

    作爲第一個被分裂出來的魂器,裏德爾大概算是理智保持的最好的,所以他知道那個精神並不十分穩定的成年的“自己”做的事情是如何的過分,諾埃爾會想要殺了自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而作爲剛剛看完全程的旁觀者身份而言,光是看着就知道經歷了這些的過程是如何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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