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有想象過王夙夜的,不管是他家出事前還是出事後,之前是懵懂莫名的心悸,後來則是憫惜,那個少年的大好年華就這麼被毀了。

    再看看如今的王夙夜,冷情寡言,目中無人,跟母親口中那個愛笑淘氣的漂亮少年一點兒也掛不上鉤。

    靳如又看了看枕上的那對宮絛,猶豫一會兒還是收了起來,心裏失落落的。

    然後她就不再學習紅伶拿來的那些東西了,只尋了些話本來看,但那些話本都是英雄、戰爭之類的,看的好生沒趣。

    “紅伶,就沒有別的故事了嗎”靳如隨手翻翻薄薄的花本子,沒再看下去的。

    紅伶低頭道:“府中話本數量極少,奴婢也只能尋來這些了。”

    其實話本的種類很多,但那些風花雪月的本子怎麼能拿給靳如看,萬一她生出些別的心思就不好了,自己的命也就沒了。

    靳如張嘴想說什麼,但看到紅伶那樣恭敬的態度便把話收了回去,看起來她是主子,但一舉一動都受制約,又有什麼發言權。

    紅伶便勸道:“夫人不如學刺繡吧女子家的,哪能不會這個呢”

    靳如拒絕,她怕被扎到手指頭。

    “那學習畫畫吧將軍平時也喜歡繪畫呢”紅伶又道。

    “”

    “琴乃高雅之物,夫人也可陶冶情操,而且將軍也喜歡聽琴呢”

    這一個個說來,是非得要她學一樣了。

    “那還是刺繡吧”寧願被扎手指頭,也不要和王夙夜的喜好有關聯。

    紅伶笑開,叫了黃鶯進來:“把針線那些物件兒拿來,夫人要學刺繡。”

    “是。”黃鶯恭敬的屈膝行了一禮,然後出去拿了東西回來。

    黃鶯已經把繡花的樣式畫好了,是一朵簡單的綠葉桃花,紅伶給串好了線才遞給了靳如。

    靳如捏着針的手直抖,只覺得自己一個不慎就能把手指頭全都扎破。

    紅伶和黃鶯看着靳如如臨大敵的樣子,只想笑又不敢笑,所以憋得難受,嘴角直抽抽,尤其是手抖得戳了幾次錦帕居然都沒有戳到。

    夏天本來就惹,這沒一會靳如就出了一身的汗。

    紅伶趕緊讓黃鸝去拿了冰鎮酸梅湯過來,還有水果冰碗。

    半碗酸梅湯下肚,靳如才覺得沒那麼熱了,再看到冰碗裏五顏六色的果子,又食慾大開,她從來都沒喫過冰碗,裏面是葡萄、桃子、櫻桃,還有幾樣叫不上名,泛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因爲靳知府節儉,雖然當官但連個冰窖都沒有,只是在冬日往地窖裏藏好多冰塊,雖然一到夏天也早就化成水了,但還是比井水涼,也是不可多得的消暑之物。

    看到靳如開心了不少,紅伶又把繡棚遞給了她,然後就看到靳如的眉頭跳了一下,滿臉的不願意,但又不得不學的拿起了繡棚。

    紅伶本着好意哄她,溫聲勸道:“等夫人學會了,就可以給將軍繡方汗巾了。”

    “啊”靳如短促的痛呼一聲,丟下繡棚捂住手指,被她這麼一說扎到了

    “夫人”紅伶趕緊拿出手帕按住她的食指,“您還好嗎”

    這話問的她有多嚴重似得,靳如搖頭,她是怕尖銳的東西,但沒有矯情的這麼點痛都怕,只是被這麼紮了一下,她隱隱想起了什麼,但又模糊不清的。

    這麼一個小插曲,紅伶就不讓她再繡了,再想起她手抖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夫人爲什麼這麼害怕針尖這類物品呢”

    靳如蹙了蹙眉,不確定的說:“小時候我好像去拍了一下刺蝟。”

    “”紅伶默了一瞬,忍住沒去問爲什麼要拍刺蝟。

    靳如自己也陷入了疑惑之中,絲毫不記得自己家裏有養過刺蝟。

    從進宮那日起,靳如就再也沒見過王夙夜,王夙夜更是不曾踏足映雪閣,這種感覺靳如自認爲很好,跟出嫁前沒什麼兩樣,除了熟悉的人都不在身邊,不能隨心所欲。

    每天跟着紅伶黃鶯她們學刺繡時間過的也不慢,就是太容易被針紮了,不過幾天她的左手指頭就被扎破了一遍。

    看着靳如的作品雖然針腳不夠細密,但已經有形了,黃鶯就拿了畫紙來問:“夫人喜歡花型呢奴婢可以幫您來畫。”

    “木芙蓉,要淺白色的。”

    黃鶯順着問道:“夫人喜歡木芙蓉奴婢也見過呢花開時滿樹,別說有多好看了。”

    靳如笑道:“花開晚秋,雖然霜露侵凌卻依舊丰姿豔麗,佔盡深秋風情,所以又名拒霜花,如人傲骨,不屈反倔。”

    這是以前謝均安對她說的話,因着這一番解釋,她便很喜歡木芙蓉,想到家裏,她臉上黯然。

    “木芙蓉層次較多,有些難度,夫人不如換做紅梅立枝頭吧”紅伶看到黃鶯繪的圖紙建議。

    靳如搖頭,輕聲說:“我想繡。”

    紅伶看着她黯然的神色不再製止,人心是自己的,她又能勸多少她以爲靳如又想起了不該想的人。

    說到底紅伶還是對靳如不夠用心,尤其是這幾日來,前院那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再加上聽說千錦莊那裏送來了許多上等的布料,往年是因爲王夙夜自己不用就直接放倉庫了,今年府裏都有女主人了,將軍都沒有送過來的意思,這可不是壓根就沒記起靳如嗎

    原本還以爲將軍或多或少也會給靳如一些臉面,這下看來,是她多想了,畢竟宦官怎麼會需要女人呢尤其是將軍這麼權傾天下的人,能夠使他錦上添花的只有更大的權力與地位。

    這樣的念頭一起,紅伶就對靳如沒那麼仔細了,比如靳如再學繡花的時候她就不再作陪了,想法子希望重回賬房那塊,這裏呆着又沒前途。

    紅露看着整理衣物的紅伶,奚落道:“喲~這些天怎麼不去巴結夫人了現在不應該是陪着夫人繡花嗎”

    “夫人”兩字咬的重重的。

    紅伶不理她。

    紅露拿了塊點心塞進嘴裏,口齒不清的說:“知道跟着她沒前途了雖然之前你只是整理賬本的丫鬟,但時間長了,總能摸到算盤,哪像現在沒打賞不說,月錢也沒多多少。”

    紅伶放下衣物,看着她道:“我只是盡我的本分,這幾日夫人的膳食用度我依舊仔細安排,至於我自己什麼打算,就不用你關心了。”

    她們倆之前並不熟識,一個在賬房裏做事,一個在伙房那裏,平時的交際只在用飯的時候,連住處都不在一塊。

    “你比我好,好歹你說不定能疏通一下回賬房,我可不想再回廚房,整天油煙味,身上都發鹹。”紅露厭棄的說着,眼睛琢磨着什麼。

    紅伶不再搭話,直覺再說下去,紅露一定會說讓她幫她一塊離開,她可沒這本事,自己要走都難的不行。

    靳如對紅伶的態度已經察覺到,但也沒有辦法,將軍府裏她誰也不認識,王夙夜一次不來,不就告訴所有人她是一個被忽略的存在。

    半個多月下來,靳如的木芙蓉繡好了,雖然搞得指頭傷痕累累,針腳依舊不夠細密,但要比之前的好上許多。

    她打開箱子,想把疊好的錦帕放進去,誰知箱子裏面空空如也

    靳如愣了一會兒,不見了她明明把宮絛放在裏面的誰拿了

    “黃鶯”靳如叫道,這幾日也就黃鶯在她房間裏呆的時間長了。

    黃鶯應聲從外面跑進來,因爲聽出來靳如語氣裏的驚慌,她疑惑的小心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你見我這裏面的東西了嗎”靳如把盒子遞到她面前。

    “奴婢沒有見過。”黃鶯看着空盒子趕緊搖頭,心裏暗道不好,要生事端了。

    靳如微抖,一定是她表現的太重視這個了,所以有人拿走了:“紅伶呢把她叫來。”

    黃鶯應了一聲就趕緊出去了,片刻就和紅伶一塊回來了。

    紅伶看到靳如面色緊張,一見她進來就走上前,拿着盒子張口就問:“你拿盒子裏的東西了嗎”

    紅伶後退一步,神情平靜,恭敬道:“請問夫人丟失了何物”

    靳如有些急躁:“宮絛,我的宮絛”

    “奴婢是見過夫人的宮絛,奴婢沒記錯的話,那宮絛應該是棗紅色和黛紫色的,”紅伶道,“但既然是夫人的東西,奴婢又怎麼會私自偷拿”

    “可是我明明放在裏面的,沒有人拿怎麼會不見呢”靳如惱道,“把所有人都叫來,我要問她們”

    聞言,紅伶皺了下眉,擡頭看向靳如,只見她滿臉寫着焦急緊張,足以讓人知道丟的東西對她有多重要,讓人不禁去猜測其中的因緣。

    “黃鶯,你先下去。”紅伶道。

    “是。”黃鶯應道,趕緊走出了房間,只求紅伶能勸住夫人,從和夫人相處的這些日子,她也隱隱感覺到夫人的心事,將軍本不願娶夫人,夫人也是不願嫁給將軍呢

    門外的黃鸝三人見她出來就疑惑的問道:“怎麼了夫人的什麼東西不見了”

    黃鶯搖頭:“不知道,夫人只拿着一個空盒子問我見過裏面的東西沒。”

    “就這樣”黃素一臉不信。

    “要不你去問夫人”黃鶯反問她。

    黃素立刻搖頭,她進屋裏伺候的次數不多,纔沒興趣沾上嫌疑呢

    靳如皺了眉,看着紅伶的眼神有些戒備,拿着盒子的手不禁緊了緊。

    紅伶垂了眼,道:“夫人,恕奴婢斗膽,但是有些話奴婢必須得說。”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