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聽聽秦樂湛對自己的評價，無論優劣。
隨着這句話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怔，心裏似乎有什麼記憶被勾了起來。秦樂湛眸光失神片刻，道：“她是個很好的人。”話鋒一轉，嘴角露出一抹落寞的笑，“可是我沒用，我留不住她。”
那一刻，鳳磐羽呼吸一滯，將他眼中痛楚看得真切。秦樂湛轉身，望着明朗青空，神情無限溫柔。和風拂開他漆黑如墨的髮絲，衣袍翻飛，一張如冰似雪的俊美臉龐仿若刀刻，雙眸燦若星子。
鳳磐羽的心口一痛，有一種想要說出自己真實身份的衝動，手緊緊的絞在一起，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
秦樂湛慢慢用手覆住了那張令人神魂顛倒的臉，低低地笑了一聲。恍若歷經風霜的百年老樹，如此滄桑，像是經歷過這世上最爲悲傷的事情。
鳳磐羽站在他身後，竟是臉色慘白，輕輕捂住胸口。心裏的恨痛像一塊大石，壓在她心頭，喘不過氣。她幾乎是情不自禁出聲道：“其實”其實我沒有死，我就站在你面前
“”但那話卻被她硬生生截住。秦樂湛困惑地望向鳳磐羽，只聽到一聲悲慼自嘲的笑。
“其實，太子妃不一定會永遠離開。我相信她會很快就回來的。”鳳磐羽慢慢道，一字一句彷彿噙着無形重量。她冷靜了下來，面紗下，嘴角喫力地扯出笑容。
這只是徒勞的安慰罷了。
秦樂湛隱隱覺得鳳磐羽的反應很古怪，但未曾過多思想，對她的話也是一笑置之，道：“無論她什麼時候回來，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聞言，鳳磐羽捏緊了拳頭，眼裏的激烈情緒彷彿被一盆冷水澆熄。這時聽秦樂湛柔聲道：“因爲我會一直尋找她，直到我死爲止。”言語之鄭重，神情之虔誠。鳳磐羽心中大痛，啞了聲線，說不出話來。
是的，就算她永不回來，他定會一直尋找她，直到化爲一黃土爲止。
兩人閒談到這裏，各自勾起了心中的傷痛，相看默默無言。氣氛一時間變得沉悶異常。秦樂湛似乎也驚覺自己對旁人透露了太多心事，斂了心神，再說話時恭謙有禮，言辭十分小心。鳳磐羽也是心猿意馬。兩人未再多談，她便告辭離去。
直到看不見秦樂湛的身影時，她才兀然停住。全身如同脫力般幾乎軟倒，勉強扶住石欄穩住身形，慢慢苦笑。她輕輕擡手，撫弄着面上白紗，手指無意識地勾勒面紗下的五官輪廓。
她很不能暴露身份。而且，此刻面紗下的這張臉一定很嚇人。
這簡直是一種折磨。只差一點，鳳磐羽就要把自己的身份脫口而出了。但是，她不能說。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爲什麼要讓好好的他們兩個忍受這樣的折磨鳳磐羽眼中閃過一道血氣，死咬嘴脣，蒼白的脣色上滲出血絲。
這樣的苦楚，她今後一定會原封不動地奉還給那些人
秦樂湛這幾日更是頭疼得厲害。整天待在宮殿裏與小山一般的公文相對，想不頭疼也難。鳳磐羽悄悄將他的苦楚看在心裏，心下頗爲不忍。
今天，邊關又鬧出事情了。
事情很簡單：原本從國庫裏運往邊關的糧草，竟然半路上被人給劫走了
且不提搶走國庫糧食的行爲影響有多惡劣，單說它所造成的後果也是十分嚴重。邊關處處於水深火熱中的將士們整天眼巴巴盼着糧草前來，盼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簡直如同被推進了火坑。
“沒有糧食，我們怎麼辦呀”
“完了，要餓死了。”
諸如此類，羣將激憤，怨聲載道，矛盾尖銳。軍隊竟然隱隱有失控的跡象
京城這邊，秦樂湛自是忙得焦頭爛額，卻無濟於事。那盜走糧草的人不知是何許人也，計劃嚴謹，手段高明，未留下什麼蛛絲馬跡。要想徹查更是難上加難。但是百姓們不知道這些，某些地方甚至對他生出了質疑，一波蓋過一波，如潮水般涌斷不絕。
這情形可太糟糕了
竹林裏，小院中。旭陽傾斜在軒窗上，繪出凌亂的影。鳳磐羽對窗而坐，手中筆毫在紙上沙沙作響，墨香四溢。
“這樣下去不行一定要儘快和郭睿商量對策纔好。”她蹙着眉，吹了吹墨，將信紙折進信封裏，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糧草由此下落不明，秦樂湛對此似乎毫無辦法。雖然鳳磐羽並未參政，對這件事心裏卻有些猜測。
依她看，這次糧草被劫多半是有預謀的。對方的行動如此嚴謹，神不知鬼不覺，完全不是那些處於飢餓中的暴民作風。她更傾向於這件事是有人在內部作鬼，侵吞了這批糧草。
縱然不知是誰，但此人的膽子可真夠大的，竟把主意打到了國庫糧草身上。如此囂張，叫人心生不愉。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鳳磐羽微微一笑。臉上的白紗不知什麼時候解了下來，放在一旁。那張臉驚心動魄。
信被送出以後，郭睿那邊果然來了消息。兩人約在宮外見面。這天，鳳磐羽小心翼翼地混出了宮。
到了地點，如願見到了郭睿。此處是一間酒樓隔間，周圍的侍兒都被人遣散開了，應該不會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這名英姿颯爽的青年一身玄衣，更顯風姿，有種攻擊般的侵略感。鳳磐羽則白衣樸素，白紗掩面，未敢太過惹人注意。
“宮裏過得好麼”郭睿靜靜地看着她，竟然這般問道。鳳磐羽不由得一怔，下意識點了點頭。郭睿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這一下，兩人之間卻是生出一種尷尬氣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