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她看到琉夏的臉上戴着與她容貌一樣的人皮面具時，便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琉夏並未打算犧牲自己妹妹的性命，而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原本對琉夏有多恨多埋怨，此刻凌七七便有多感動，看着重度昏迷的琉夏毫無生氣地躺在手術檯上，凌七七的眼睛紅了，酸澀至極。
“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楚霆翊在一邊提醒。
凌七七的難過與傷心映入他的眼簾，只是他不後悔。
只有這樣，他才能肯定琉夏對凌七七的衷心，也只有這樣，他才能徹底放心凌七七將自己的姐姐留在身邊。
至於琉夏的生死，不是他在意的。
凌七七點點頭，用力眨眨眼睛，眼睛的酸澀感消失了，她也感覺好了一些。
“你們出去吧，我給她做手術。”
楚霆翊也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他還有事情要做。
帶着屬下離開，很快，手術室便只剩下凌七七和躺在手術檯上的琉夏了。
凌七七立刻叫出布丁，與布丁一起將雙手消毒，穿上手術服，正式開始爲琉夏做手術。
琉夏胸口那把刀插得實在太深了，離心臟只有一公分的距離，這必定是場艱鉅的手術，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疏忽，琉夏都有可能因此喪命。
凌七七不能不緊張，可她也告訴自己，千萬不能緊張，琉夏的命，就握在她的手裏了。
“布丁，備血，紗布，我要拔刀了。”
“已經準備好了，七七……琉夏傷在胸口，這不是你的專長，萬一……”接下來的話，布丁沒有說。
萬一琉夏就這麼死了，她希望凌七七不要因此而自責，畢竟她倆都會盡力，可凌七七隻是神經外科的專家，卻不是萬能的。
“別說了。”凌七七咬了咬牙，“紗布，快點。”
她絕對不會讓琉夏有事的，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她都不會讓琉夏有事。
布丁點頭，並未再言語，拿過大量的紗布過來，隨時準備給琉夏止血。
凌七七雙手握住了劍柄，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屏住呼吸，彷彿連心跳都停止了。
她不是沒做過不在自己專業範圍內的手術，可從未像此刻這般緊張過。
“布丁，我要拔刀了，一、二、三……”
凌七七閉着眼睛，一鼓作氣將插在琉夏胸口的劍扒了出來，布丁在第一時間拿出紗布覆在傷口上，爲琉夏止血。
凌七七睜開雙眼丟下手中的劍，立刻拿過手術刀和剪刀，用盡全身的力氣不讓自己的雙手發顫。
她不能緊張，不能退縮，一定要救活琉夏。
布丁爲琉夏止了血，又立刻開始輸血，可是……
“七七，血不夠了，還差兩個單位。”
“你說什麼？”凌七七震驚地看着布丁，“血不夠？你現在才說？怎麼會不夠？”
“世界”裏的東西不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嗎？
血怎麼會不夠？
“你出去給他們驗血，A型血，快點！”
“我馬上去，七七你別慌。”布丁應道，立刻跑了出去，組織大家驗血獻血。
凌七七吸了吸鼻子，死忍着不讓自己流淚，一邊給琉夏建立體外循環，一邊修復血管。
另一邊，布丁很快便找了很多人來，爲他們一一驗血，終於蒐集到了兩個單位的A型血，可算是沒有耽誤事。
時間滴答，手術已經盡心了兩個小時四十分鐘了，時間對於凌七七以往的手術來說，是長的。
好在她專業素質過硬，雖然人手不夠，最後還是順利完成了手術，已經到了最後的吻合步驟。
最後一步結束，凌七七一直隱忍的淚水，終於落下了。
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琉夏決定代她去死，她怨琉夏恨琉夏，爲了保命竟然狠心犧牲自己的妹妹。
可她終於知道她錯了，她也意識到，不管是不是因爲她體內現在流淌着跟琉夏一樣的血，她都已經將琉夏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她不想失去這個她唯一擁有的親人。
琉夏的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了，昭示着這臺手術很順利。
凌七七鬆了一口氣，雖然琉夏還未醒過來，但她知道，琉夏應該已經沒事了。
“七七，這裏交給我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喫點東西吧，晚上我若是沒電，你還要熬夜照顧她。”布丁理性地提醒道。
凌七七點點頭，又看了依舊昏迷不醒的琉夏一眼，轉身離開了手術室。
回到楚霆翊的房間，他並不在，卻早已命人準備好了午膳。
這會，楚霆翊正在地牢，得到的消息是，凌七七已經爲琉夏做完手術了，看樣子手術成功了。
“譁”的一聲忽的傳來，楚霆翊收回思緒，看向全身溼透的廣仇。
因爲重型而昏過去的廣仇被水一澆，虛弱地睜開了雙眼。
視線漸漸清晰，他再次看清楚霆翊的輪廓，嗤嗤一笑，“沒用的，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楚霆翊神色冰冷地坐在那裏，習慣性地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聽到廣仇的話，緩緩起了身，氣場越發強大。
“古馳，這裏交給你了。”
古馳點頭，“王爺放心。”
他明白王爺的意思，即便廣仇什麼都不肯說，也不能讓廣仇就這麼死了。
這個人要殺了王妃，王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讓他解脫？
翊王府的地牢，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而且進來了，就有的苦頭吃了。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如王妃一樣厲害的人物，進了翊王府的地牢還能全身而退？
目送着楚霆翊離開，古馳立刻命令下去，“繼續用刑。”
這個人連王妃都想害，他就折磨死這個男人，爲王妃出氣。
楚霆翊離開地牢之後，便直接回到房間了，因爲凌七七也在。
凌七七已經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正在用午膳，雖然現在已經快到傍晚了。
楚霆翊一看她通紅的雙眼，就知道她哭過了，哭得很厲害。
“手術很順利？”
凌七七輕輕應了一聲，接着說道，“算是救回來了，還要看後期恢復效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當時不在場嗎？”
如果他出手相助，她相信琉夏不會有事的。
可事實卻是，琉夏傷得很深，差點救不活了。
楚霆翊沒有在凌七七的語氣之中聽到埋怨，但即便她此刻埋怨他，他亦不後悔。
“我在場，所以確定，她不是在演戲，她是真的想代替你去死。”
聽到楚霆翊這麼說，他那雲淡風輕的語氣讓凌七七的心猛然下沉，“你就是爲了證明琉夏值得信任，所以沒有出手救她？”
“如果我沒有出手救她，你不會有機會給她做手術。”楚霆翊上前一步，沉聲說道。
凌七七並沒有怪楚霆翊的意思，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好。
可即便這樣，還是有些心寒。
可能這就是她的改變吧，又或者說，她有了人情味，纔會覺得楚霆翊的做法有些冷血。
她不贊同楚霆翊的做法，可也感激他如此爲她着想。
況且，琉夏救過來了，不是嗎？
“她應該沒事了，後續恢復好的話，就沒什麼大礙了，我今晚可能要徹夜照顧她。”
楚霆翊在凌七七的旁邊落了座，“別說了，快喫吧。”
凌七七還想問問皇后現在怎麼樣了，可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自己承受了好多，有些負荷不了了。
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脆弱。
凌七七放下筷子，往楚霆翊那邊靠了靠，鑽進他的懷裏，“我剛纔真的很害怕，怕琉夏死了，我從沒想過，我會這麼在乎她，也沒想過，我也可以擁有親人。”
楚霆翊寬厚的大掌覆到凌七七薄如蟬翼的背上，輕輕地拍着，“已經沒事了，以後都會好的。”
“謝謝你。”凌七七又往楚霆翊的懷裏鑽了鑽，小臉埋進他的胸口，甕聲甕氣地說道，“謝謝你帶她回來，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
她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不是沒有情商，楚霆翊爲她所做的一切，她自然知道。
所以，即便琉夏今天救不活了，她也不怪他。
楚霆翊欣慰地笑了出來，“怎麼突然這麼懂事了？”
凌七七好氣又好笑，揚起拳頭在楚霆翊的胸口招呼了一下，“我什麼時候不懂事了？”
前幾天跟他鬧，那也是他的問題。
要不是他體內有抖S屬性沒有提前跟她說，讓她驚訝無法接受，要不是他在密室裏藏了一個女人，她會跟他鬧嗎？
但那些在她對他的感情面前，都不值一提。
她暫時先饒了他，眼前重要的是照顧好琉夏。
楚霆翊朗聲一笑，點點頭，“好，你一直很懂事。”
她真一直懂事的話，屁股怎麼會捱打？
凌七七自然聽得出楚霆翊說的是反話，卻也沒有跟他多做計較。
離開他的懷抱，凌七七又白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我喫完飯就走了。”
楚霆翊雖然患上了“沒有凌七七就喫不好飯睡不好覺”的怪病，但也沒有挽留她。
他倒是挽留得住啊。
她那麼在乎自己的姐姐，怎麼可能會留下來陪他？
他是不是不應該把琉夏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