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木下之影 >第五卷:難知如陰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強盜
    第二百五十六章強盜

    悠揚的鐘聲迴盪在山間,與鐘聲相應的,則是遙遙升起的炊火。

    在一張蒲團上盤腿而坐的鹿丸緩緩張開雙眼,窗外隱隱傳來的呼喝與鳥叫聲此起彼伏,提醒他新的一天已經來到。

    清晨的陽光肆無忌憚的揮灑入這間簡陋木屋,投在鹿丸的身上,讓他覺得有些刺眼,不由擡手擋了擋。

    嘎吱

    老舊的木門被鹿丸從內推開,呼吸着新鮮的空氣,他不由誇張的伸了伸懶腰,在蒲團上打坐一夜,身體多少有些不適,這一動作導致骨骼發出連串脆響。

    “先生”遠遠的,一個小沙彌見鹿丸所居住的房間大門打開,便跑了過來,瘦小的身體套着一個不太協調的長衣,看上去頗爲滑稽。

    小沙彌看上去七八歲的模樣,衣物上打着補丁,還不怎麼合身,很顯然是繼承師兄們的財產,他有些怕生,但還是強自鎮定的對鹿丸施了一禮,而後說道:“寺裏快要用早膳了,住持讓我來提醒您一聲。”

    “謝謝。”鹿丸認認真真的回了一禮後,笑着說道。

    小沙彌撓了撓頭,不太會客套,雙手合十,默不作聲的又與鹿丸行了一禮,便轉身跑掉了。

    鹿丸看着小沙彌漸漸跑遠的身影,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起來。

    他如今所處的地方,是一間名聲不顯的寺廟,位置偏僻,僧侶稀少,周圍只不過有幾個小村莊,香火不盛,更重要的是,這間寺廟的僧侶一直恪守戒律,除了基本維持外,很少收什麼香火錢,入寺的僧人也都是周圍窮人家的孩子,或是孤兒。

    與火之寺真的是天差地別。

    鹿丸在寺外找了個清靜地方,做着晨練,他來這裏之前,曾遠遠觀察過火之寺的環境,作爲火之國大名支持的寺院,聲名顯赫,財大氣粗,寺內還有僧侶專門習武,有不少忍僧,前去上香的旅人絡繹不絕,這讓鹿丸打消了去那裏面看看的念頭,畢竟他還算是叛忍。

    之前在水之國的戰鬥中,鹿丸也受了些小傷,因此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療養一番,也可以靜下心來研究新術,他找了不少地方,最終看中了這裏,落下腳來。

    做完晨訓後,滿身大汗的鹿丸便隨便拿涼水沖洗一下身體,接着便隨着三三兩兩的僧人們一同去齋堂喫早飯。

    寺內根本沒有多少僧侶,大多都是年幼的沙彌和身體老邁的和尚,其餘的人基本都去外界化緣遊方了,畢竟這間寺廟坐落在山中,沒有什麼耕地,養不了那麼多不事生產的閒雜人等,開飯時齋堂內也靜悄悄的,連鹿丸也沒心情說話。

    早膳就是簡簡單單的米粥,裏面還加着鹿丸不認識的蔬菜,零星有點肉末,喝起來勉強能填飽肚子,卻絕對與美味扯不上半點關係。

    鹿丸不以爲意的大口喝着,佛教喫素是上一世後人篡改之下的產物,這個世界自然沒有這等習俗,就說這間寺廟的僧人,雖然嚴守着不殺生的戒律,但也是有什麼喫什麼,唯一一名老和尚堅持食素,也是因爲他堅持苦修的緣故,一直在磨練自己的心智。

    用過早膳,鹿丸便跟隨主持和兩名老和尚去往靜室。鹿丸確實不信佛,但在這裏居住的幾天下來,卻很喜歡與這三位老和尚打機鋒,也別有趣味,這些年紀老邁卻心智清明的僧人也往往能都點破他心中迷霧,有時甚至讓他有茅塞頓開的感覺。

    “大師。”身材幹瘦的住持在進入靜室後,便自顧自的找出一個算盤和賬本來,啪啪啪的打着算盤,計算着賬目,鹿丸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找了一個蒲團盤腿坐下,開口問道:“前不久我還給寺裏添了一筆香火錢,怎麼不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鹿丸自然不會在這裏白喫白住,他身上可帶着不少錢財,前不久便給這件寺廟添了不小一筆香火錢,只是這兩天卻發現寺內連伙食都沒有變化,如果不是清楚寺內的三名老和尚不是什麼貪婪舞弊的人,他很早以前就開口詢問了。

    “寺內的一些佛像已經有些破舊了,房屋也有損壞,住持準備花錢請人修飾一下,”坐在鹿丸對面一張蒲團上的老和尚開口說道,他身上穿着的袈裟隱蔽處也打着補丁,身形枯槁,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一樣:“這樣周圍幾個村子的匠人也能掙些錢。”

    鹿丸瞭然的點了點頭,怪不得住持一大早就算起賬來,只不過這個住持在鹿丸眼中多少顯得有些古怪,鹿丸很少見他講經或是背誦經文,幾次見到他不是在查賬算賬,就是在寺內亂逛,讓鹿丸有些費解。

    想着自己再過不久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了,鹿丸便將這一問題直接說了出來,他記得前世也有許多不羈的僧人,對事物有着獨特的看法,六祖慧能甚至大字不識,也許這個老邁的住持也是這種高人,聽他說說理由,也許能讓自己多少有些感悟。

    聽到鹿丸的問題,兩名老和尚卻都沒有做聲,反而看向住持本人,此時他也已經聽到鹿丸的問題,便停下動作,深深的看了鹿丸一眼,而後沉聲說道:“我不信佛。”

    屋內其他兩個老和尚這時都低聲宣了一聲佛號,卻沒有人起過斥責住持說法的念頭,鹿丸也不由皺眉,不知道對方話中是否有着禪機,反問道:“住持在寺中呆了久”

    “我二十歲入寺侍佛,如今六十有一,在寺內度了四十一個春秋。”住持偏頭想了想,便迅速回答道。

    “即不信佛,爲何入寺侍佛”住持一直不用諸如“老衲”“貧僧”之流的自稱,鹿丸早已經習以爲常了,見他神態和語調異常認真,心中疑惑反而更深,補充道:“還做了一寺主僧”

    “求生,報恩。”住持毫不猶豫的告知了鹿丸答案:“前住救我全家,我精通算術,又活不下去,便上山爲他管賬,維持衆僧生計。前住去世,我便想盡力保持寺廟不至荒廢,師兄師弟都知我心意,無人相爭,我才做了住持,我熟讀經文,卻只是照本宣科,從來沒有敬佛之心,只爲生存、報恩、行善。”

    鹿丸不知道說些什麼爲好,怪不得往常講經都不是由住持負責,每天自己只見他算賬亂逛,只是他身爲住持卻說自己並不信佛,卻無法讓人鄙夷敵視的心情,鹿丸清楚管理這一間窮困寺廟,還要維持一直以來的傳統有多麼辛苦。

    只是一個不信佛的老人竟然在寺廟裏當了四十多年的和尚,最終還做了住持,鹿丸真覺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施主覺得好笑”住持似乎看穿了鹿丸的心思,直接不太客氣的問道:“不信佛不能行善不能侍佛”

    “我想生存,想報恩,想行善,佛門教人積德行善,澤愛衆生,這些地方與我本心相合,我爲何不能擔任住持,爲何不能繼承前住衣鉢,爲何不能維持寺廟生計,教人積德行善”住持笑言道:“施主何以笑我,你可知自己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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