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縹緲風雲錄 >第147章 死因
    沈蒼梧清冷的雙眼,彷彿古井無波。

    翎兒被那涼意一擊,徐徐地盪出清晰的紋理。

    白雲飛嘆了口氣,上前拉着翎兒的手臂,帶着她退到一邊,“沈公子說的沒錯,這是唯一的機會,官府以意外定論,可事出蹊蹺。”

    他指着木板上的喬遠洋,“你想讓他含恨而終麼”

    “我我”

    翎兒嘴脣微動,半天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無數紛雜的思緒齊涌而上,最後匯成兩股激流,爭鋒相對,迫切地想要爭出個長短,卻越發凌亂得無法收拾。

    翎兒心中悲慟無比,想着少爺去後,連屍身也不能保全,眼淚毫無預召地滴落。眼淚打在白雲飛的手心,彷彿針一樣扎進皮肉。

    白雲飛一震,替她抹去眼淚,淡淡地道:“人生苦短,何必執着呢,你其實都明白,我們出去吧。”扶着她就要走。

    翎兒卻像生根了一般,站着紋絲不動。她咬了咬脣,倔強地道:“我不走。”

    白雲飛看向宋蘊之,微微嘆了口氣。

    沈蒼梧站在一邊,面目淡淡,繞過衆人將喬遠洋擺正。

    宋蘊之看了翎兒一眼,終是沒有說什麼。

    喬遠洋安靜地躺着,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緊閉的雙眼被拔開,斷絕生機的瞳仁微微放大,像米粒之珠失去光澤。

    宋蘊之在喬遠洋臉上擺弄了一陣,又細細地將周身查看一遍,搖了搖頭道:“無明顯外傷。”

    白雲飛道:“真的沒有外傷”

    宋蘊之揚眉,“你懷疑我的能力”

    宋蘊之望過來的眼眸仿若明珠,在陰晦的房間裏越發光濯逼人,沈蒼梧勾着一抹冷笑。白雲飛凝視半晌,忽覺寂廖生寒。

    他搓了搓手臂,訕訕笑道:“祖宗,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啊。”

    宋蘊之哼了一聲,道:“臉上這處擦痕,應該是落水時刮擦留下的,口中只有少量細沙殘留。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連個疤痕都沒有,可以肯定的是,落水之前,他沒有與人發生爭執。”

    白雲飛想了想道:“更夫看見的,也是喬遠洋一人站在河邊。”

    河邊宋蘊之和沈蒼梧已經去看過,除了樹上,根本藏不了了。倘若真有人,樹上的距離,根本做不到將一個站在河邊的人推下岸,除非

    宋蘊之手一伸,沈蒼梧抽出一把薄刀遞上,一刀從胸膛劃下,暗紅色的血跡滲出,一股血腥味頓時在房間裏渾散。

    一股噁心翻涌上來,翎兒抿着脣。

    白雲飛暗自打量了一眼,說不出震驚還是難過。

    翎兒怔怔地看着,就聽宋蘊之“咦”了一聲,對身側沈蒼梧道:“喉嚨乾淨,肺裏也沒有積水。”

    沈蒼梧道:“他在入水之前,已經死了。”

    落水之前,少爺就已經死了。

    翎兒只覺晴天霹靂,怔怔地道:“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腦中一片空白,憑空被捏緊了一般,翎兒重複了幾遍,似乎是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她看向沈蒼梧,表情隨時都可隱去的一張臉,剔去喜怒哀樂,只剩清冷寂廖,看一眼,心似乎就涼了。

    怎麼會這樣

    白雲飛也是一臉錯愕,“找到致命原因了嗎”

    宋蘊之還沒有回答,一聲驚叫在耳邊響起。

    翎兒只聽到“轟”的一聲,心裏

    有什麼坍塌成泥,一片血污之中,她似乎再也禁受不住,大叫一聲,跑了出去。

    白雲飛看了一眼,忙跟在身後。

    涼風吹拂在身,被雨水洗過的天空似乎格外清明,翎兒慌慌張張跑出來,深一腳淺一腳跑了一陣。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失魂地呆立在院中。

    白雲飛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喬府本就形制雅逸,飛檐重樓有如鳳凰之翼,長廊院落鋪翠疊香,俱是喬遠洋的手筆。往日的雅逸精緻全都幻成了空茫的沉寂,礙眼的白色紙花在風中獵獵作響。

    看了半晌,翎兒抹了抹眼淚。她走到白雲飛身邊,看了一眼,徑直過去了。

    白雲飛搖了搖頭,返身折了回去。

    進門就瞧見宋蘊之手裏捧着一顆心臟,顯然是從喬遠洋胸腔裏挖出來的,白雲飛腳下一滯,宋蘊之眼睛朝這邊一轉,道:“你過來看。”

    白雲飛視線避開宋蘊之滿手的血污,看向喬遠洋道:“找到他死亡的原因了”

    宋蘊之搖了搖頭,眼睛難得盛滿了疑惑。眼晴盯着那顆心臟,似是有什麼想不明白,見白雲飛湊近,伸手指了指。

    白雲飛原本莫名,忍着噁心看了一陣,才終於看出端倪。

    他怔怔地道:“這是暗器所致”

    心臟有一道細小的傷口,宋蘊之有些不確定道:“這是致命傷無疑,兇手當時應該是躲在樹上,以內力催動暗器,射入心臟,導致喬遠洋當場斃命跌入河中。”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更夫看見,這纔有了失足落水意外身亡的人證。

    合情合理。

    白雲飛看看眼露猶疑的宋蘊之,又看看一臉若有所思的沈蒼梧,道:“既然如此,你們還有什麼不確定的。”

    沈蒼梧道:“兇器消失了。”

    白雲飛向過宋蘊之,後者攤了攤手,露出個就是這樣的表情。

    宋蘊之也不解釋,只道:“你的牛毫針呢”

    “和牛毫針有什麼關係。”

    白雲飛撇了撇嘴,因爲京都晴芳院的事情,獨門器暗被枕邊人盜走,成了命案的兇器,多少在他心中留下了點疙瘩,不情不願地往袖腕裏一摸,幾根泛着幽幽冷光的細針便被白雲飛夾在指尖。

    宋蘊之抽了一根,往手中那顆心臟的傷口上一對比。

    白雲飛後退幾步,一蹦三尺高,連連擺手道:“宋祖宗,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這次跟本公子一點半系也沒有”

    宋蘊之嘴角抽了抽,將針遞給沈蒼梧。

    沈蒼梧指尖一甩,那細發牛毛的銀針便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射向窗口的翠葉,他走過去,將那片葉子摘了下來。

    宋蘊之接過那片葉子,遞到白雲飛近前。

    白雲飛莫名其妙地接過葉子,看了看道:“這裏面有玄機”

    宋蘊之嘖了一聲,“暗器最講究的是一個藏字,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意想不到的地方,一發命中,再精妙的暗器,只要發出去了,軌跡總是可以推測,可是你看這個”

    他託着喬遠洋的那個心臟,指了指那個細小的針孔般的傷口,隨後慢慢地轉了一圈。

    白雲飛心裏一驚,隨後又仔細地看了一遍。

    “別找了,只有這一個。”

    白雲飛指了指,“難道兇器還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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