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香味似一道混合的香薰,嫋嫋的白煙經鼻入腦,憑空織出一幅浩瀚的星空圖,點點星輝聚在一起。
光華流瀉,讓人如墜仙境。
劉縣令瞧着荀月白神色,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望江樓一事,像一根倒刺插在心裏,劉縣令十分清楚,只要荀月白跟皇上說上幾句,自己這官就做到頭了。
這幾日想着補救之法,在銀環賭局上可謂下足了功夫。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查出了點線索。
他看着座中面色凝重的幾人,笑道:“各位都是城中名流,道理自是不用本官多說,銀環賭坊明火執仗挑釁天威,踐踏律法,今日王爺面前,若還推脫諉拒,可要考慮清楚。”
劉縣令皮笑肉不笑,直看得衆人心裏打了個突。
一個個忙應道:“不敢。”
小五立在劉縣令身後,看着衆人維維諾諾,之前的冷漠推拒全然不見,心裏一陣冷笑。
銀環賭坊事發以來,劉縣令臉黑得跟鍋蓋一樣,手下的人撒出去,像陀螺一樣轉了這些天,小五首當其衝,一雙腿險些沒跑斷,總得探得一絲線索,可這些所謂的名流富戶,平日裏和顏悅色,出了事比泥鰍還滑,一個個不是閉門謝客,就是臥牀裝病。
小五沒有辦法,這才和劉縣令提議。
這些人有心推諉,非正式傳詢不肯露面,如今城中還佇着位王爺,真正的天潢貴胄,一不小心,就是萬截不復。
小五年齡不大,心思卻是通透。
劉縣令正愁沒有機會和荀月白親近,幾次三翻派去歸雲客棧的人都被攔在門外,連荀月白的面都沒見着一回,聽後心下一動,覺得未必不是個機會。
劉縣令道:“如此,本官就謝過諸位了。”
座中衆人臉上微紅,“大人言重了。”
說話間,最後一道菜端了上來,碩大的瓷盅當中一放,劉縣令揭開晶瑩的盅蓋,熱氣騰騰的白煙翻滾而上,如白雲滾動。
明月樓菜品精緻,碟碗上藏着的奇思妙想更是讓人拍案叫絕,二十三道碟碗看過去,哪怕最尋常的素菜,也似染了仙氣。
翻騰的白雲散去,衆人才看清,原來瓷盅裏盛的是湯。
淺綠色的湯水紋絲不動,被窗外光線一照,閃着嶙峋的波光,荀月白好奇心頓起,只見原本淺綠色的湯底微微變幻,星星點點的光輝碎於其中,盅壁花枝懸垂,盅底一輪明月若隱若現。
荀月白嘖了一聲,金一勺這手藝,難道宋公子一擲就是五百金。
“劉大人。”
荀月白視線掠過,落在在座臉色十分不自然的衆人身上,他朝劉縣令道:“這些人和銀環賭坊有關係”
劉縣令點點頭。
盛了一碗湯恭敬地遞到荀月白麪前,這才轉頭朝衆人道:“你們自己跟王爺說吧。”
“這”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誰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諸位這是做什麼,有什麼隱情說出來就是,王爺當面,還能不爲你們做主。”
一道聲音打破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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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荀月白望去,說話的是坐在劉縣令左下首的一人。
“這是妻弟。”
見荀月白看着,劉縣令摸着鼻子解釋了一句。
那人朝荀月白看過來,笑盈盈地示意了下。
劉縣令說完,暗地裏扯了扯那人的袖口,低垂的眼眸,微不可察地瞪了一眼。
那人知道姐夫是嫌自己多嘴,也不作聲,抽回衣袖,輕輕抖了抖。
他一派悠閒,稱得衆人越發拘束,荀月白知道他們心中所慮,道:“人命關天,諸位無須顧慮。”
得了荀月白的保證,衆人微微放心。
面上尷尬,那人笑了笑,道:“李掌櫃說笑了,我們並非不說,只是這事真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人說完,身邊的人連連點頭。
衙門之前來人打聽銀環賭坊的事,有意不見,實在是事出有因。接到劉大人的請貼,宴無好宴,已知避無可避。
不情不願地來到明月樓,看到還有其它人在,瞬間就想通了關鍵。原本以爲只有自己一人倒黴,湊到一起才知道,經歷和自己一樣大有人在。
那人道:“小人姓孫,在城中開了家布莊,幾十年的老字號了,蒙大夥信耐,生意還可以,直到一個月前,來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似乎是從外地來的,訂了一大匹布。大庸河運四通八達,往來客商原來就多,那客人雖然有些面生,孫掌櫃也沒在意,收了銀票,歡歡喜喜將布送到渡頭。
銀貨兩清,一樁生意到此,原本應該結束了。然而第二天一早,那位客人又出現在店裏,孫掌櫃覺得奇怪,還沒開口,那位客人已經衝上來,揪着他的衣領說他店大欺客。
孫掌櫃莫名其妙,耐着性子問明緣由。這才知道那位客人的船夜裏翻了,買來的布全部掉進了水裏,等到打撈上來,原來絢麗的花紋已經被河水洗去。
好好的布,怎麼一沾水就退色了呢。
那位客人指責布有問題,要求孫掌櫃退回全款。
自家店裏的布是什麼樣的,孫掌櫃自然清楚,看過被水泡溼的布之後,更加確定,這根本不是自家店裏的布。可那位客人卻一口咬定,這就是昨日買的布。
孫掌櫃看向荀月白,憤憤地道:“小人做生意一向童叟無欺,若真是我們的問題,別說全額退款,就是再過份的要求我也認了。”
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
爭執不下間,圍觀的人羣裏走出來一個人,道:“我有辦法證明誰真誰假,就看你們敢不敢。”
那位客人一聽,忙站了起來。
孫掌櫃原本想着,自己賣出的布沒有問題,何須證明。
纔剛猶豫了會,就聽那客人嚷嚷道:“你要是不敢,就趕快退款。”
圍觀的人羣見他猶豫也紛紛猜測,以爲他膽怯了,一時間指指點點,本來是清白的生意,何必受人冤枉。
孫掌櫃心裏來了火氣,也未多想,就答應了。
荀月白奇道:“那人是什麼人”
孫掌櫃搖頭,“看着面生。”
荀月白微微沉吟,聽他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