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蘊之伸手，卻連個什麼都沒抓住，擡頭的時候，雲縹緲早就不見蹤影了。
雲縹緲口中的那個人，宋蘊之和柳煜都猜不到。他們覺得風行雲應該認識，可是連沈蒼梧身世這種事情，風行雲都不願意說，這事關到飄渺仙宮，他又怎麼會願意說。
宋蘊之猜測，很有可能飄渺仙宮在他們入門之前除了風行雲幾人之外，應該還有一位高手。而後來放生了變故，那位高手離開了仙宮，將仙宮之中的人視爲眼中釘。
柳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了，還是看看瀾生的事情怎麼應對吧。”
宋蘊之“哦”了一聲，也確實。這種事情雲縹緲當然會自己處理，再不濟還有風行雲他們，當然是不會輪到他們這幾個人出手。
宋府後院中，沈蒼梧躺在牀榻上，目不轉睛地看着帳頂，忽然屋外傳來了腳步聲，但他仍舊沒有動，保持着剛纔的姿勢。
門被叩響了，屋外傳來戚珣脆脆的聲音，“蒼梧哥哥，你睡了嗎？小七害怕，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沈蒼梧聽到是戚珣，門外又似乎只有他一個人，想了想從榻上翻身而起，走到門前打開了門。戚珣小小的身影就撲到了他懷裏。
沈蒼梧低頭，戚珣仰臉，軟乎乎的手落在他的臉頰上，順勢而上到了他的眉心，“蒼梧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是不是也和小七一樣想孃親了？”
孃親？沈蒼梧抱着戚珣站在門口，定定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在他的記憶裏，這個稱呼或許在很早以前有過，但是後來就忘記了。
宋蘊之的父母從未開口要求他如此稱呼他們，只是說要他開心一些，稱呼這種事情，隨他就好了。他倒是也喊過，可是總會有一些奇怪的記憶鑽進腦海裏。
他這些年來承了宋家的恩情，如果不是那些模糊的記憶，他早就把自己當成宋家人了。可是，每每他覺得自己有了家的時候，那些記憶總會折磨他。
現在，沈蒼梧明白了。原來那些久遠而殘缺的片段，並不是自己做夢，而是真實存在的。他不是宋家的孩子，也不是烏月村的人，而是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
沈蒼梧搖了搖頭，伸手點了下戚珣的臉頰，“小七，你說一個人如果身負血海深仇，卻又不報仇的話，是不是就是不孝？”
戚珣年紀小，對他問得這個問題想了半天，吱吱唔唔道：“不是啊。蒼梧哥哥，其實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好好活着啊。”
他伸手放到嘴脣邊，又仔細想了下，說道：“如果每個人都要報仇，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知道我孃親已經死了，可是我知道孃親一定是想我能平安，而不是去給她報仇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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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嘀嘀咕咕說了半天，顛三倒四的。沈蒼梧卻無奈地笑了起來，戚珣年紀雖小，可這些話倒也沒什麼錯。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當年是雲簫囯內亂，如果自己報仇，雲簫囯必定會再次陷入戰亂。
沈蒼梧已無須去向風行雲問什麼，就之前宋蘊之多次問自己的爹，而他們卻不願意說，便也證明了喬遠航並沒有撒謊。恐怕現在，宋蘊之和柳煜兩個人已經證實過這件事了。
沈蒼梧抱着戚珣關了屋門，兩人盤腿坐在牀榻上，戚珣從兜裏掏出糖果，給沈蒼梧嘴巴里塞了一顆，笑眯眯道：“蒼梧哥哥，不開心的時候就喫糖果，嗯……我娘說，甜甜的糖果能讓人開心呢。”
沈蒼梧笑着搖了搖頭，把戚珣抱到自己懷裏。忽然心中無限感慨，宋蘊之果然是最懂自己的人，而戚珣那幾句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果然，家中有個小開心果，比什麼都好。
沈蒼梧忽然想到了戚珣的哥哥劉允，那個孩子看着自己的父母身亡，看着劉家被大火吞噬，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偶爾會陷入迷茫之中？
想想劉允是自己的徒弟，這幾年他卻沒有盡到做師父的責任，沈蒼梧低低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戚珣的腦袋，“小七，過些時候我帶你去找你哥哥。”
“好啊。”戚珣迴應了一聲，門外響起丫鬟的敲門聲。丫鬟放下喫食之後，便離開了。戚珣爬下牀去，把糕點端到了牀上，又給沈蒼梧拿了茶水。
沈蒼梧看着身邊一臉天真的戚珣，忽然覺得心中豁然開朗。雲簫囯和春暮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如何，兵來將擋，誰來土掩。只是……當年的事情，他必須要討個說法。
夜已深沉，戚珣抱着塊糕點咬了一口，還沒喫完就打起了盹。沈蒼梧只能自己起身，把牀上的糕點都放到了桌上，又給戚珣擦乾淨了手，脫掉了衣衫，這才躺下。
也不知道戚珣是不是做了什麼夢，翻了個身撲到了沈蒼梧的懷裏，蓮藕似的手緊緊抱着沈蒼梧的胳膊，口中迷迷糊糊說了幾句話。
沈蒼梧看了眼懷裏軟乎乎的小人兒，似乎心裏某些地方被觸動了，把他攬進了自己懷裏，扯過被子蓋好，便也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衆人還沒醒呢，風行雲一下子躥進了宋蘊之的院子，擡腳就把門給踹開了，“臭小子，你昨晚和宮主說了什麼？”
宋蘊之被嚇了一跳，聽見聲音發現是師父的時候，無奈嘆氣，伸手揉了揉眼睛，無語道：“師父，你這麼大動靜，房子都要塌了。”
風行雲一下子衝了過來，捏住他的肩膀，“快說，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宋蘊之攤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